跨宗教的虔诚相遇
──《你信什么?──基督宗教与佛教的生命对话》新书发表会札记
主持人:葛祥林教授(德籍、玄奘大学法律系系主任)
发表人:古伦神父、昭慧法师、吴信如女士
纪录:刘于祯(玄奘大学宗教学系学生)
已经连续举办十二届的印顺导师思想学术会议,这一次移师到嘉义妙云兰若召开,此中的意义很殊胜。其一,妙云兰若是台湾唯一完整保留导师故居──关房风貌与内部陈设的道场;导师在这里闭关期间,完成许多部重要的佛学著作,留下不朽的文字般若,令人心生无比的崇敬与缅怀。其二,首日的新书发表:《你信什么?──基督宗教与佛教的生命对话》,是结集德国著名心灵导师古伦神父与台湾知名的佛教界社运健将昭慧法师宗教对谈的珍贵记录,使本届的学术会议更具有开阔的视野与宏观的价值。以下分享这场新书发表会之对谈内容。
●葛祥林教授
主讲人、各位听众大家好:
古伦神父修道的资历很早,于1963年就出家进入修道院学习,之后也开始学灵修。大会提供给我的神父的简介中,提到了他的祈祷与劳动。他负责十余间企业,员工达一百余人;他们修道院有再生能源,也是在他手里慢慢开展出来的成果。难能可贵的是,他在繁忙的志业中,仍然不忘关心生态,是一位入世关怀的修道人。
而另一位发表者,也是致力于入世关怀的修道人──昭慧法师。记得我曾经有次看报,旁人就问我:「这是你们的法师啊?」我说:「是啊!法师是我们院长。」对方说:「哇!真是不容易啊!」光是这句「真不容易啊!」就可以了解,一般人对出家法师会有一定的刻板印象,而昭慧法师积极入世关怀众生,不论生态、性别……等等,都有她关怀的足迹,「真不容易啊!」我很幸运!能与昭慧法师在同一所大学任教。
有关于今天这场对话,记得当时接到昭慧法师给我这本书时,我就赶紧抢先阅读,读了之后觉得很好,也非常敬佩!因为,我们要跟同行对话,是很容易的;但要跟背景差异的人对话,就非常容易碰到一些不同于自己习以为常而深信不疑的事物与价值观。而要面对这些差异,需要有极大的勇气,因为,你立刻会质疑自己信仰的到底是什么?除了要理解彼此的差异,还需要思考双方共同的理念是甚么?这是需要很大的勇气与智慧的。我们应当在自己的信仰中稳稳扎根,勇敢地与其他宗教人士互动而无忐忑;当我们一齐致力于人间关怀,虽然彼此的语言不同,但将会殊途同归。
所以这场对话,有着共同信任的基础与平台,让作为引介人的我感到幸福,希望在座的各位也有相同的感动。我曾在德国试图说服他人作宗教对话,却从未成功,所以这次有这样的机会,相当殊胜而不容易!既然得来不易,就赶紧先请吴信如女士,与我们分享新书的付梓因缘。
●吴信如女士
各位朋友大家好!
请原谅我今天所使用的语汇,因为我是基督徒,在用词方面与你们平常习惯的有所不同。例如,我会翻译神父十九岁进入修道院,但我刚发现葛教授翻成:神父十九岁就「出家」了。这让我感到非常的亲切,虽然词汇不同,但所有人都明白,也带给这个地方一种认同感,这是宗教对话一个好的开始。
言归正传,首先跟各位介绍,「南与北文化出版社」是基督教出版社,而我本身是基督教长老教会的会友。于桃李年华之时,先认识了昭慧法师,当时我在《教会公报》担任记者,卢俊义牧师为总编辑,牧师与昭慧法师在社会运动上有多次的合作,从那时开始,我认识了这样一位法师。而昭慧法师让我非常感动的地方在于:她是一位女性。女性在佛教中,据我了解,不是轻易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与做法的,但她在思想上有诸多的革新,甚至以行动付诸实践。我想,她遇到的阻力,会比我们基督宗教女性去关怀社会时,要更艰难许多。所以,我对于法师的精神甚感敬佩,也对于佛教不再有恐惧感。
说到这,让我想起在德国念书时认识的一位同学,她是佛教徒。德国有许多教堂,我经常带她拜访教堂,但她总是不进去,跟我说:「教堂很阴森,很恐怖!」我跟她说:「我跟妳有同感,我进庙宇也会感到阴森与恐怖!」因此,我很能够接纳她的看法。我从孩提时代,都是在基督教环境的熏陶下成长,因此我对于庙宇,就如同我的同学对于教堂的恐怖感。不过,自认识昭慧法师以后,我开始对佛教有了新的想法。原来,佛教的神学和长老教会所强调的某些部分,是很相近的。譬如:长老教会特别强调「天国、上帝国会临在世上」,这就如同佛教所说的「人间佛教」,语言虽然不同,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自德国回来以后,在南与北文化出版社工作,向来以出新教神学家书籍为主,而我从基督新教跨到天主教,出版古伦神父的书籍,开始时是有些不容易的。大家也许以为,基督新教与天主教两家应是至亲兄弟,而事实上,兄弟是容易阋墙的,台湾的新教与天主教相互很竞争的。新教的人会说:「我们自己牧师的书都出不完了,为何还去出人家神父的书?」天主教的人也会说:「你们很讨厌耶!为什么要『染指』我们的神父?」虽然「两边不是人」,但我们一直都尝试扮演桥梁的角色。
很多神父会问我,为什么要出版天主教的书?我会说:「当时宗教改革,马丁路德从天主教带走圣经,但却忘了带灵修,因此在新教中,灵修一直是长期欠缺的部分,以致后期发展中较为偏差。这就好比,被我们忘记在父母家中的宝物,即使孩子长大了,还是会返回家中拿些宝物吧?父母还是会塞点什么给我们吧?那你们塞点灵修给我们吧!让我们彼此分享。」如此一来,他们就释怀许多。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基督新教与天主教的互动慢慢变得亲切。也因为把天主教灵修带到基督新教之中,而让每次的活动,都有新教与天主教的教友们一起参与,感觉很棒!
之后,2008年神父来到台湾,我们带他前往弘誓学院,与昭慧法师做了灵修方面的对话,神父甚为喜悦!那时我突然发现,自己家宝物拿完了,别人家也有宝贝,这不正有机会也可以得到别人家的宝贝?这样灵机一动,而让我想帮忙德国人规划一本书。
许多德国人对于东方灵修感觉有兴趣,但我却发现,德国人所接触的书籍与人物,大都是来自达赖喇嘛,对达赖喇嘛很恭崇,但是对于一般佛教的概念,却并不是很理解。另一方面,生命伦理这部分,德国人鲜少谈及,大都是讲禅修、神学,而伦理学刚好是昭慧法师的所长。正好两年前,我们在德勒斯登安排了一天,让两位在神父的修道院作了宗教对话,涵盖了灵修与伦理方面的议题。
如此,对于当今世界,如何用不同的宗教语言,阐发人类相同的渴望与问题,这是我规划此书的目的。
接着,跟各位分享完成此书的心得。首先,我认为昭慧法师把佛学「五四运动化」了,也就是完全白话。从前我在读佛学书籍时,感到一字未懂的窘境,但透过法师深入浅出的白话,让我能顺利译成德文。当需要两边翻译时,必须具备语汇与意义的理解能力,方可将白话译成德文,成品也让德国出版社有所感动,书中的文字浅显易懂,人人皆晓。这也让我深深明白,宗教对话的基础在于:双方能用共同理解的、「浅显易懂」的语言,而非精辟深奥、「艰深难懂」的语言。
最后,和大家分享一位牧师的读后感想。这位牧师在阅读过程中,不断思考着「究竟谁会说服谁?」,他读完以后,最感动的美好是:昭慧法师依然是昭慧法师,古伦神父依然是古伦神父;主祷文依旧是主祷文,三皈依文依旧是三皈依文。在这当中,所呈现的是,共同为人类福祉所做的努力。
●葛祥林教授
在了解了这本书成形的脉络之后,紧接着就请古伦神父与昭慧法师,分享为何想写这本书的原因。
●古伦神父
我在2008年首次来台之时,在信如女士的陪伴下,造访了弘誓学院。在对话当中,我们彼此能够了解,这让我感到欢喜!我在德国时,也拜读了许多佛教相关的书籍,但让我惊讶的是,昭慧法师的佛学理念可以连结社会与政治参与。此外,我们在西方的传统神学、哲学的训练中,都会探讨何为「第一因」?但我发觉,这样的提问及思考模式,是佛学中所没有的。因为没有这些,而让我去思考:要用什么方式对话,以及知道有另外一种观看世界的角度和眼光。
当我们双方的立场、观点有所不同时,我试着了解佛教是如何想的,再回头用基督教的角度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些问题。我们用西方角度来看神学时,事实上来说,是受限的。但透过与佛教的对话,让我得以用新的眼光,来看我们的传统与神学信仰。更重要的是,我会让自己带着尊重、敬崇的心,接纳不同的信仰及想法。也因为这样的对话,彼此重新形塑这个世界,在政治、社会的投入上,让世界呈现公义、和平及对受造物的尊重。
在与佛教的对话中,我能感受到真诚与开放。但相对来说,与伊斯兰教对话则会产生较多的攻击性。这样的攻击性言语,在宗教对话中是较为危险的。因此我认为,基督宗教、佛教、伊斯兰教、印度教、犹太教这五大宗教的对话,对于形塑一个新的世界,是相当重要的。
●昭慧法师
在高中时代,我就已跟天主教结了相当的缘分,因为圣家堂给高中生极为丰厚的奖学金,我申请以后,受惠于天主的恩典三年。尔后,在大学生涯中较少宗教生活,但接触佛法以后,喜爱佛法、研究佛法,后来进而出家,就与基督宗教的缘分又疏远了。没想到,几经周折又与天主教、基督教的神父、牧长、主教结为好友,因缘极为特殊。当然,既是好朋友,就不可能只有台面上的客套话,倘若没有真诚地喜爱、尊敬、疼惜对方,是不可能建立真正的情谊的,反而只是沦为流俗的社会性应酬。
我与这些神父、牧师的接触,首先是来自于直接的印象──喜欢他们,他们充满着正义感与活力。特别是,正义感部分是佛教所匮乏的,也因此让我想探究,佛教缺乏正义感到底原因何在?而基督徒会喜欢我,可能是因为我十分重视社会正义,因而结下这份因缘。
另外,如刚才信如所说,早年我们在《教会公报》访谈时结识,而我与古伦神父的接触是较晚以后的事了。刚才古伦神父所提到2008年那次的会面,当时我的生命已有了新的转折点。
1994年,我在陆达诚神父的引介下,进入辅仁大学教书,陆神父希望我讲授《佛教伦理学》,我为此而写了《佛教伦理学》教科书。往后在副教授、教授的升等上,都继续再深化《佛教伦理学》的研究。此研究在佛教中,是从无到有的演进,而非佛教本有的伦理素材。那些经典中的素材,并不能直接套用西方伦理神学的系统理论结构,我必须先深入了解他们的系统神学探究些什么,而这样的探讨必须是全部投入、不带任何主观成见、不带着褒我贬他的心态,而须得认真理解这个宗教是如何建构整体理论,来面对自己的身心灵与世间。
当我们与古伦神父对话时,诚如神父所说的,他自己有一段灵修乃至与佛教对话的背景,而我们彼此都在成熟的信仰与尊重、理解对方的基础上建立对话。我印象深刻的是,本笃会是一个兼顾内修外化的修会,神父做了极佳的典范,以谦怀的心胸来到台湾,想了解佛教。在信如与卢俊义牧师的牵引之下,促成了古伦神父与我的宗教对话。之后,信如为长老教会设计了德国教会日的企划,希望台湾长老教会在盛大的教会日中举行跨宗教礼拜活动,并邀请我参加此殊胜的宗教盛会。
这样的因缘,使我在信如与神父两人跨教派的广大胸襟、友善的互动中,获得了一个搭便车的机会。如此的会遇,让我感受到相当地美好。此外,我也跟几位牧师在德国民宿中相处了五、六天,是相当新鲜的经验。
在教会日跨宗教礼拜中,我与神父在圣神教堂对话,令我印象鲜明的是,信如顾虑到在教堂的殿堂中,是否适合一位法师在讲台上。他们皆有宽大的心胸,但怕教友有所反弹。而神父却胸有成竹地说:「这是没问题的!」从这样的一句话中,我看到古伦神父宽阔的胸怀,就如大海一般无边。后来当神父们受到信众质疑时,古伦神父更毫不迟疑肯定地说:「当有天主之爱为基础,一切即不成问题。」
我想,基督教与佛教的宗教对话在教义的基础理论上,可以说是南辕北辙的。前者为完全建立在唯一真神的基础上,树立个人的人生观、宇宙观及伦理思想;后者则在无神论的基础上,建立人生观、宇宙观及伦理思想。这样南辕北辙的脉络思想,如何能让彼此在共同的平台上友谊的对话呢?我想,这是因为彼此有着「慈悲之爱」。而这慈悲之爱在神父的身上,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他的宗教与实际行动的体证,深深地感动了我。这是我们在宗教对话中,相当具有意义的一页。
●葛祥林教授
从这样的背景中,我们能看到,这本书是一个好的开始。回顾人类的历史,曾经有很多次的宗教对话,在第十世纪中,西班牙几乎是欧洲唯一有文明的地方,当年的基督新教、天主教与犹太教,相继都曾有过对话,造就了一个光明的时代。而现今的我们,也获得了这样精采的对话,应当珍惜!这是你我进步的第一步。
现在,我们也就此因缘来访问神父,在撰写这本书时,印象最深刻的地方为何?
●古伦神父
有两个主题,让我有深刻的记忆。
一、神学与哲学。这部分是关于两个宗教对于神观的理解,究竟神是否有位格呢?用什么样的角度来看待「神」与「人」?对我来说,「神」是具有一个「上帝」的形象,而「上帝」是超越所有形象的。在《旧约圣经》中提到:「我们不能为神造任何的形象。」再反观到人身上时,我们到底有什么样的形象呢?「我」究竟何许人也?对我来说,每个人都是上帝所创造的独立形象,但对于这个独特形象的认同感,我们很难具体描述之。
二、佛教如何发展伦理学?在基督宗教里,伦理观来自于哲学思想,在哲学上就具备着伦理的定律。但佛教的伦理观,却是从人身上所发展的,例如:什么样的伦理可带给人饶益、人应该如何生活、怎样与人的生活连结等等……不像基督教是由上而下所发展的规范。特别是有些伦理议题,在各自的圈子中皆被非常激烈地讨论过,例如女性主义,不只是佛教,在基督宗教中也是重要课题,像女性是否可以成为神职人员。这是目前充满争议的问题点,也是双方共同想探讨的所在。
另外,我还发现一个有趣的地方是:虽然我们讨论的前提不同,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不谋而合的。
此次的对话,对我个人有相当的帮助。我个人也会被固定的思想框架所侷限,而透过此次对话,打破了我既有的思考内容。在对话过程中,我总是仔细倾听昭慧法师所诠释的观点,我再以自己的观点来试想,如何用这些观念来看待我的生命。我必须要自己回答这些问题,而不是用别人的答案来回答我的问题。因此,诸宗教间最重要的,不是全部混合,而是彼此丰富。因为与佛教的对话,让我对基督宗教有了新的看法。
另外一项精彩的对话是:探讨「性」与「爱」,这也是本书中精采的部分。从中我发现到,虽然我们信仰不同,但许多见解却是有志一同的。我非常感谢,能够找到彼此的共同点。
●葛祥林教授
接着我们再请问昭慧法师,在撰写本书时,印象最深刻的地方为何?
●昭慧法师
刚才神父所说的一点,是我深有同感之处:我们都有固定的思考模式。我们对佛教的许多术语、系统理论都非常熟悉,当自我证成时,总认为它是简单、理所当然的。可是当我与神父对话时,有许多感悟灵光一现,激荡出更多美好的想法。
举例来说:神父谈到默观、祈祷,这是基督宗教灵修的两大主要方式,默观以耶稣的图像流露到自己的身心里,祈祷则是把自己的身心全然地交付上帝,聆听上帝给自己的指示。而佛教,我们都知道,是没有神观的。佛教在禅修时,没有对「神」的图像做观照或是全然地祈祷,反而是依循经验法则,观照自己的身与心,体会自我的「非稳定性」、在缘起法则下的「非独立性」,于是洞观无常、无我而得释放、自在,以达寂灭涅槃。这样的理路,对我们来说非常熟悉,所以我也用此方式告诉神父。
犹记得当时,我快速地整理出三个原则。对身与心的观照,是佛教禅修的基础,修行的主体骨干都是对于身与心的观照,无一逾越身与心;凡是逾越身与心者,则不是我所经验的;不是所经验的,则是想象的与信仰的;想象的与信仰的,则是「信者恒信,不信者恒不信」。因此,在完全的经验主义之下,佛陀只教导我们如何拓宽「经验的视野」,而不是让我们在经验以外去相信什么。
当我谈及身与心的观照时,神父问了一个问题:「假使一个人的身心都在低迷消沉的状态,该如何度过呢?」这个问题相当精采,而这也是他们的强项。这让我体会到,我们经常对基督宗教有个刻板印象,对于他们在讲的原罪,我们都会认为怎么会有原罪呢?祖先犯罪与我何干?后来我才发现,他们所讲的是生命的侷限,该如何超越这种侷限?要全然地把自己交给上帝,让上帝赦免自己,让自己完全释放。这样的理路,给我相当大的启发!因为我觉得,很多佛教徒太紧绷了,用很多道德上的高标准来自我要求,又不能做得到而患得患失。佛教界很多人以因果来告诫对方将来会如何,而很少给对方正面的能量,其实,这在佛教的理论系统里是有的,但在流传过程中,却太过强调因果的后果。
当一个人在身心低迷的状态中,如何让自己暂停在一个停损点,停止坠落至黑暗意识的万恶深渊中,如何不再在无限的罪恶中折磨自己,使自己尽快往光明能量前进?对于这个部分,基督宗教的灵修非常具有启发性。这也使我灵光一现告诉神父,佛教亦有相同的方式,那就是「念佛」。
念佛亦是当身心处于低迷状态时,使用上方的能量作为连结,使我们于念佛的观想中,把自己从罪恶、痛苦、忧愁、悲苦中超拔出来。因此很奇妙的是,因为透过与神父的对话,而我体会到念佛观的价值。
但是,念佛是否逾越了佛陀强调的身心经验呢?不是的。于是我又整理出三个要点:一、对自己身心的观照──四念处。二、对众生身心的观照──慈悲观。三、对佛陀身心的关照──念佛观。
在彼此有关灵修与禅修的对话中,带给我许多的启发,这是我印象最深刻的地方。
●葛祥林教授
最后一个问题,请问神父与法师,对本书的期待是什么?
●古伦神父
我最大的希望是,我们彼此在基督教、佛教中,都能以平等的眼光彼此对待,以尊敬的方式彼此对话,而不是试图说服对方以臣服于我。圣本笃修会的会主圣本笃要求每位修士,用一生的时光来追寻天主、追寻上帝。其他宗教也是一样,都在尽一生来追寻真理。我们彼此不应再惧怕彼此。有些思想较为狭隘的基督徒,总是害怕与佛教徒对话,深怕对方会影响自己信仰上的纯正性。对对方的恐惧感导致了对对方的敌意、排斥。我认为,宗教之间最重要的,是要消除这些恐惧,共同携手为这世间努力,尽管立场不同、信仰不同。
透过宗教对话,让我在面对自己的宗教信仰传统时,更能够感到自由。让我欣悦的是,世界各地的人们虽然所在不同,但都有共同的理想──追寻真理。因为这样的心愿,也能让大家共聚更多力量。
听说许多基督徒买了《你信什么?》此书阅读以后,不但未感畏惧,更没有被改造为佛教徒。相反的,透过佛教的许多观点,有如敞开了一扇窗,使视野为之大开。几天前,我在基督宗教的场合演讲,见到许多基督教徒、天主教徒买了此书,因此我衷心希望,大家能带着更多的自由、尊重和爱,来共同对话、相处。
●昭慧法师
在此次研讨会前不久,才发生了缅甸穆斯林与佛教徒的暴力互动,我们一向自认为佛教是非常平和的、非暴力主义的,却忽略了即使在宗教内找不到暴力的合理根据,但暴力却存活在人的内心深处。对于我们所不喜的内容,无论是在情感上不能接受,还是在思想观念上不能忍受,这时我们的动物性本能──扑灭对方,像小猫见到老鼠就立刻扑上去,毫不留情。
事实上,宗教之间经常有观念上的歧异,如果不能改变「情感不能接受的、观念上不能容忍的」就想扑灭它的恶习,如此不但宗教不能带给世界和平,还可能成为世界的乱源。
要如何改变这样的现象呢?中国古云:「见面三分情」,这句话具有些智慧。犹记得我当时在圣神会教堂,说过一句话:「你与家中的小猫小狗相亲相爱,那么你们有共同的神观吗?你为何如此疼爱牠呢?」此话的意思在于:猫狗只用充满纯真、真诚的眼神与我们互动,我们尚且都被暖化而对牠疼惜,更何况人与人之间有着充分的对话机会。纵使此对话不见得探入到教义的深层,但这样的互动会成为良好的基础,让人内心升起「同情共感」,这就是「普世价值」建立的基础。
所谓的普世价值,即是用推己及人、同情共感的心与对方互动。因此,宗教对话的重点不但是了解彼此的差异,且了解到:对方的观点有其自身的合理性,不能用自己的眼光去看待差异,告诉对方你是错的、我是对的。相反的,我常在宗教对话中才了解到:原来,别人这样是言之成理的,别人的逻辑思考是非常圆满的;我们千万别站在我们的立场,完全不经理解对方的系统理论,就去批判对方。如此一来,不只是见面三分情,还包含了观念上的相互沟通,这时我们会发现,彼此的差异是能够去欣赏的。
但宗教还是有相同的地方,那就是普世价值。如果当今这个世界的宗教想对人类和平有所贡献,或是给这世界少制造麻烦,那么,宗教对话永远是重要的课题,应该在各个宗教、教派、教友之间长久地进行。
经常,我们对对方的恐惧,来自于不知而产生的疑虑,疑虑就带来不好的想法,担心给自己带来灾害。若彼此能在互信的基础上建立互动,建立彼此对人格的信心,届时我们会发现,对方信什么并不重要,因为不管在基督宗教或佛教,皆有清晰的基础──这就是所谓的「天主之爱」、「佛陀的慈悲」。若天主之爱或慈悲因为个人的种族、肤色、性别、宗教就有所隔阂,如此的宗教也就无「普世性」可言。所以,我们终究可以在异中求同,而求同的心理基础,最重要的还是普世价值。
当然,我们彼此还是会面对许多问题。对于未来的期待,我对神父甚感佩服,因为当我问到一些问题时,会有所迟疑是否可问,深怕神父的身分不合适,而带给神父麻烦,这就是同理心。但我还是忍不住好奇,问神父对同性恋的看法、对女性的看法。我发现,神父处之泰然,也不以梵蒂冈官方答案来答覆。这让我看到,神父心包太虚、量周沙界的宽广胸怀。我想,未来我们还会面对许多俗世观点与宗教观点的会遇,有时俗世观点或许是有问题的,但若宗教保守到反不如社会的时候,这时跨宗教如何携手合作,推动一些相关的议题,譬如性别平权,这对于未来是相当重要的。
坦白说,我经常在社会运动的场域,与牧师、神父、姊妹会遇,他们对于性别意识有着相当开阔的态度,使我与他们有着情同家人般的亲切;反之,我与许多具大男人主义的法师们,感觉却相隔遥远。所以我相信,谦敬、纯净的心灵,即使身在遥远的两端,却终究是会相遇的。
●葛祥林教授
感谢神父与法师,在这一生中,能有因缘处于你们双方之间,让我深感安慰,内心充满喜悦。谢谢你们!
天涯若比邻──记德国汉堡行
释昭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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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5.1
傍晚,我由德发居士驱车前往桃园机场,与南与北出版社总编辑吴信如女士会合,准备搭机前往德国法兰克福,展开七天德国汉堡与汉诺威之旅。
本次德国之行缘起于2011年6月上旬,我接受台湾基督长老教会总会(PCT)之邀,与PCT教会领袖、牧长、活动策划、口译者、赞助代表等,一行九人至德国东部大城德勒斯登(Dresden),参加「教会日」的跨宗教礼拜与系列活动。随后,由南与北出版社总编辑信如姊妹策划,在乌滋堡(Wuerzburg)本笃修会的明斯特史瓦札赫修道院(Munsterschwarzach)内的四塔出版社,与德国心灵导师古伦神父展开宗教对谈。这段行程,事后由我口述,悦萱记录,完成〈跨越宗教藩篱的心灵会遇——第三十三届德国教会日行记〉(刊于弘誓双月刊第113期http://www.hongshi.org.tw/userfiles/pdf/113pdf.pdf)。
本次德国汉堡与汉诺威之旅,可说是上次行程的延续。因为当年宗教对话的内容,已由四塔出版社与信如姊妹主持的南与北出版社合作,译出并予发行。据悉:元月间四塔出版社刚一发行,已售出三千本。而中文版已于四月六日,在第十二届印顺导师思想研讨会上举行新书发表会。德文版则在四塔出版社的规划之下,于第三十五届教会日期间举行新书发表会,并邀约我与信如姊妹共襄盛举。这就是本次德国之行的缘起。
本次行程由德国本笃会四塔出版社负担机票与食宿,由于两年前德国之行飞行十多小时,坐久腿肿,性广法师闻知而感不舍,因此她特别交代助理,本次飞行要订商务舱,好让我得以平躺好眠,暂缓长期工作量的超负荷,以准备迎接后续「满档」的德国行程。
飞机经过香港转机到法兰克福,神父亲自从乌兹堡开车上来接往到汉堡,中午时间到达Zur Linde旅馆(离高速公路匝道不远),车程约四个多小时。望向车外,风景如画,尽入眼帘。每年一度的德国教会日,是基督新教与天主教的重大庆典,两大教派轮流举办。前年在德勒斯登,今年在汉堡盛大举行,都是轮到新教举办。而本次教会日,天主教举行种种活动的基地,是「圣玛莉安」总主教座堂(Domkirche St. Marian)。这座宏伟的教堂,也是我本次到汉堡来的第二站(第一站是Zur Linde旅馆)。一下车,古伦神父已被主办单位热情接待,趁此空档,信如为我拍了一张独照,证明「到此一游」!
在汉堡天主堂门口的棚内,古伦神父接受天主教媒体采访并致词。下午六时,教堂钟声大作,大家纷纷入场参加晚祷。这时神父既已受访结束,离晚间八时神父主讲的「祈祷」画展介绍活动,还有两个小时的空档,神父带着我与信如姊妹步行十余分钟,至Alster湖揽胜,此地也是知名影集007拍摄外景的场地。
湖边瑟瑟寒风阵阵吹来,我不禁后悔没将大衣带出来。这件大衣是法源讲寺真理法师特为我精心制作的,曾在去年底的澳洲之旅,陪我度过寒冬,贴心的助理印纯法师帮我放入行李箱,我竟没将它带到车内。如今已顾不得威仪,只能将围巾裹着上身,为的是怕万一感冒发烧,被视作疑似H7N9患者而受到隔离观察,那可就麻烦大了。
傍晚时分,自Alster湖步行回到教堂附近,神父请我们享用丰盛的晚餐。近晚间八时,再回到圣玛莉安教堂,与两年不见的四塔出版社的、高壮像可爱胖娃娃的Linus修士,以及高挑美丽的Lidenthal小姐会遇,感觉份外亲切。
两年前Linus修士开车,从乌滋堡上高速公路,直接载我前往法兰克福搭机返台。当时我以为他是神父,而在〈第三十三届德国教会日行记〉(刊于本刊第113期)文中叙述道:
Linus神父曾到过日本学习合气道,因此对东方禅宗文化略有所知。他很亲切健谈,一路上向我述介德国与教会现况,并发抒他对穆斯林移民女性覆头巾的看法。
Linus与我一样,都操一口「菜英文」。我起先有点紧张地想,我连速度飞快的标准英语都来不及听了,怎么可能听得懂德国腔的英语呢?但是车上只有神父与我,也不可能找到第三者来作奥援,只好硬着头皮接招。没料到「人」果真是潜力无穷的动物。一路专注聆听下来,还真的是听得懂他的每一段陈述,并且还可以随时用简单的英语词汇,串成我想要表达意思的句子来回应他。这使他十分开心,在机场临别时,还特别送我一个天使小铜雕像作为纪念。
我一时恍神,竟用英语问他:「这个礼物昂贵吗?」话一出口,就察觉自己有点「白目」。这样的询问有意义吗?礼物本来就代表着送礼者无价的心意,昂贵或不昂贵,能买得到一个人无价的心意吗?因此回到台湾后,我特别将这件天使小铜雕珍藏起来,纪念一段可贵的异国跨宗教友情。 这次我特别带了些一玄法师相赠的,台湾知名的日月潭手工红茶,除了赠送古伦神父与富勒牧师之外,心里惦挂着要送他、Lidenthal,以及带领我参访修院的,七十余岁老修士Bro. Boniface,以及特别带伞到旅馆给我使用的青年修士Bro. Simon。
今晚在圣玛莉安教堂举行一场画展说明会。原来,女艺术家Sylvia Vandermeer手绘的Die Betenden(《祈祷》)乙书,由古伦神父逐幅作出「祈祷」在神学上的阐述。配合教会日活动,这些油画均已陈列教堂内,作为期一个月的展示。八时起,主持人向听众介绍了两位作者神父与Sylvia之后,开始为大家作其中几幅绘画的背景解说与神学说明。
在讲述第三幅画(一位女子双掌朝上,以充满祈盼的眼光而作祈祷的画像前),神父向听众介绍了我,并请我就佛家的「祈愿」作一阐述。我简洁地说:
基督宗教是「救赎论」,强调人们从天主获得白白的恩典;而佛教则是「功德论」,强调宇宙中善恶有报的自然律。佛教的祈愿,可以在这样的理论背景下予以理解。这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受人恩惠之后,为人虔心祈愿;如僧侣每于饭前、饭后,对所有布施钱财与体力、心力以张罗这些食物的人作出祈愿,祝福他依此功德而感召幸福安乐。一类是主动施恩或是种种为善,这些善行原可获得种种功德的反馈,但佛陀教导我们:要将这布施功德回向一切众生;这么做也可减除人们对自我的执着。
其实早在从法兰克福机场坐古伦神父的车,前往汉堡的途中,神父已先将本日行程告知信如,信如转告我:本晚神父会在这幅画前邀我作佛家「祈愿」的解说。她并从iPad中调出两年前我在德勒斯登的致词、祈愿文与慈悲观文,希望事先让我复习,这样可以让她事先约略知道如何口译。我看过之后,向信如提出建议:「倘若是背稿,这样我反而会不自然,因为忆念内容对我而言,比临场就着主题来作发挥,效果会比较差。」信如一听傻眼,告诉我:由于德文不是她的母语,因此德翻中不是问题,但中文即席翻成德文,对她的挑战较大,而且她担心翻不出佛学意涵及专有名词。我安慰她:「请放心,妳上个月在新书发表会与演讲场中的即席翻译好极了!」
她向神父说明我的意见后,神父哈哈一笑,说他演讲也是如此,习惯临场发挥,不习惯依背诵内容来作讲述。他的安慰是:「没关系,反正咱们德国人也不懂佛学!妳就算翻译有误,我们也听不出来。」信如苦笑地在Skype中告诉她的先生(东吴德文系廖揆祥教授),廖教授笑她说:「妳死定了!」
当晚在Alster湖散步时,她先问我,待会儿要讲的内容,是否可大致告诉她。于是我向她提到了前述两种祈愿。她对「回向」一词前所未闻,愿闻其详,因此我从理论根源让她在短时间内立即掌握两大宗教的理论差别,说明各自破除对功德的执着之方法差异——基督宗教以「因信称义」,让人知悉所拥有的都是上帝赐予的白白恩典,以避免人们对其功德产生骄傲,或产生「赎罪券」式的善行观;佛教则强调个人言行与心念产生对应效果,但要以「回自向他」的自我训练,超越对功德的执着。
这样的沟通是十分重要的,因此聪慧的信如马上掌握了理论上的逻辑性,临场作出完美的翻译。
5月2日
上午用完早餐,九时左右出发。我们先到Holiday Inn饭店拜会富勒牧师。
富勒(Christian Führer)牧师是德国人心目中赫赫有名的英雄人物。他曾牧会于莱比锡(Leipzig)的尼可拉教堂,1989年发起著名的「蜡烛革命」,带领人民推倒柏林围墙,成为东西德终能合并的关键性人物,是东德人民心目中的英雄。两德统一后,当年从事革命运动的许多牧师,纷纷转入政坛,但富勒牧师保持「永远的在野」身份,始终从事牧会活动,并将他对社会的关怀,投注在人权与劳工问题。高龄七十的富勒牧师,虽然已经从牧会职退休下来,但对于环境、经济、贫富悬殊等议题,依然持续关怀,严厉批判。
信如非常尊敬富勒牧师,曾邀请他至台湾演讲,但牧师因身体欠安,而未允成行。本次信如在来德国前,就已洽询拜会事宜,牧师因肺部换氧功能受损,因此无法确定能否前来参加教会日活动。最后决定应邀前来,却只能待两天(五月一至二日)。于是与信如约在今日上午见面。古伦神父与Linus修士闻知牧师病缘,也特别前来探访老朋友。
富勒牧师与这些老朋友相见欢,看到我也欢喜握手,并表示:我是他第一个接触的佛教法师。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我虽不全了解,但看着他们惺惺相惜的表情,对两人跨教派的友谊,还是有很深的感动。信如很体贴地告诉了我其中部分谈话内容:富勒牧师颇为欣赏特别照顾穷人的现任教宗方济,但他还是认为天主教对女性角色的认定,应有更积极的作为。于是信如向他介绍我在台湾佛教所推动的性别正义,特别是「废除八敬法运动」中,反对比丘尼依性别秩序而向比丘跪拜一事。
牧师闻言非常赞叹,他表示:
任何人被迫卑微地礼拜其他人,都有违于人性尊严。《旧约》中的雅各在拜见埃及法老时,未曾跪拜法老,这就是很好的示范。「站立」这个词汇的反向词,有压制的意思。压制人不让人能挺直身子,这就是「反站立」,而对反站立者施以反抗,是为「反对压制」。
虽不了解拉丁文的语法结构,但是感受到富勒牧师有着坚持正义的人生高度,因此看问题总是一针见血。要求比丘尼跪拜比丘,这恰恰就是一种反对比丘尼挺身直立的压制心态!
拜会活动结束前,作为四塔出版社社长的Bro. Linus,不忘带来古伦神父与我合著的新书《你信什么?》(德文版)。值得欢喜的是,富勒牧师已为本书撰序,今天Linus呈送该书,可说是最好时机,因为作者、译者都到了现场。果然,富勒牧师要神父与我都在书上签名,连译者信如也不例外。富勒牧师在与神父跟我合照时,还不忘记要将《你信什么?》一书捧在胸前。这个细腻的动作令人感动!
告辞富勒牧师之后,我们抵达本日行程的地点,教会日两大会场之一的汉堡世贸中心商展场。这里有两栋对向而立的大楼,中间是露天大广场。许多小吃在此设摊,另有一座舞台供教会日遴选中屏的单位举行演唱或是演讲。室内展场占两层楼面,光是一楼就有数十家基督宗教出版社在参展,陈列着基督宗教各种文物书籍与影音作品,拜教会日人潮之赐,这里的人气挺旺的。德国作为马丁路德以宗教改革而建立新教的国家,可说是执神学之牛耳。基督宗教书籍文物在德国,一定拥有庞大的读者群,否则如何撑得起数十家出版社的财力?
在教会日书展的大展场里,我们先走到四塔出版社摊位,看到摊架上陈列着神父与我合著的新书,信如于是为我们在摊位前合影。后面陈列的是我们合著的新书。后来又看到一旁的新书海报,信如又请我站在海报前照相。此番自个儿带着相机东拍西拍,但对「自拍」当然没辙。感谢信如随时注意为我拍下些历史纪录的辅助影像。
紧接着,Herder出版社负责人Rudolf Walter前来迎接神父,到对面栋大楼的Herder出版社摊位,为神父新书举办签名会。原来,神父的书在德国有广大的读者群,他的书主要是在自家修院所办的四塔出版社发行,但也有像Herder这样的大型出版社,邀请神父撰书,或是将神父过往著作的精华,撷录以制作口袋书。
中午,古伦神父请我们于展场左侧的素食餐厅用膳,用完餐,神父接受奥地利广播电台记者的访问。不久,Rudolf Walter带着他的夫人前来与神父晤谈。这时信如告诉我:他们贤伉俪是非常有理念的出版家,全心投入出版业,出版神学好书。他们还会主动挖掘文坛新秀,提供新人著作的出版机会。
下午大约四时,于展场前广场,举行跨宗教座谈会,也是《你信什么?》新书发表会。在神父善选对谈主题而信如又能善巧翻译的情况下,讲场没有冷场,大家听到欢喜处,还热烈鼓掌。
特别是在神父请我谈佛门女性主义时,我提及:
「性别歧视是根源性的歧视」,因为你可以轻易感觉自己比动物高尚,却很难让人相信「男人比女人高尚」,于是不得不制造上帝、耶稣或佛陀的圣言,以这类宗教神圣权威来证成女人是第二性。这使得古代与中世纪的宗教都有性别歧视的严重问题,它本是受俗世影响,但又成为比俗世更为顽强的性别正义拌脚石。
另一方面,普世独身主义的宗教,男性教士都得面对强烈的性诱惑,这使他们对女性恐惧、厌恶而又敌视有加,认为女性是宗教性丑闻的害人精。
我补充道:「古伦神父当然是例外。」
这席话不但让全场欢声鼓掌,连古伦神父都笑得合不拢嘴。
紧接着在舞台左侧棚内举行新书签名会,众多听众购书并前来排队要求作者签名。临行前与四塔出版社美丽高挑的Lidenthal以及可爱如胖娃般的Bro. Linus合影留念(今天我终于记得要把红茶带来送给他们了)。
下午五时许,到了下一站——新教的三圣(三位一体)教堂,在这里,有一连两场演唱会,都请古伦神父在演唱中途的几个段落,根据本场演唱会的主题而作神学演讲。新教牧师请旧教神父演讲,这显示古伦神父的神学素养,与他跨教派一视同仁的胸襟,十分赢得新、旧教人士一致的信任与赞叹!
第一场的演唱主题是「和平」。从五时至七时,由Johannes Mattias Roth牧师带领乐团演出,其中一位成员是他十四岁的女儿。由于我们被安排在台上左侧安坐,因此我几无机会照到他们歌舞的正面镜头,只能照几张背影。后来在信如鼓励下,才鼓起勇气走在舞台稍前方,照几张乐团演唱与神父致词的侧影。
终场时,牧师邀请我们与乐团成员一同到台前谢幕,但我无法留下这跨教派与跨宗教共融的可贵影像。平时习惯独往独来,出国从不找助理陪伴;偶与性广法师共出国门,也是因为两人都受邀演讲或发表论文。这次德国之行深深感觉,有人与我同行,确实有其重要性,因为本次行程,确实漏失了许多历史画面。
好在演唱会中途,信如为我口译「佛教的和平观」的时刻,信如把握着乐团成员下台的机会,赶紧请其中一位成员为我们两人摄影,这才留下差堪向刊物主编交差的照片。
古伦神父十分慈悲,他为了重视我的到来,商请乐团主持人(牧师),于其中一次他出场讲道的段落,请我上台讲述该场演唱会主题的佛教观点。而前后两场牧师也都非常爽快地首肯。
针对「和平」主题,演唱会前,信如询问我是否从佛教的「和平」定义讲起。我考量到定义的严谨陈述,可能会耗时而又冷场,因此直接从「暴力」切入,会先谈述暴力的根源——自我中心与由此而产生的贪瞋痴烦恼。上台后,我临机一动,以近时恐怖份子滥杀无辜民众的例子,说道:
贪欲使人在攫取资源时,往往使用暴力;瞋恼则使人为了排拒逆耳的见解,或是为了排除逆心的人事物,而不惜使用暴力。他们还经常将使用暴力的行为,予以合理化。例如:恐布份子说:民众也是该死而非「无辜」的,因为他们支持着可恶的政权,而形成了共犯结构。因此恐布主义者杀起无辜民众,一样毫不手软。贪、瞋两者都缘自愚痴(无明),是即:自我中心而漠视他人处境与需求。暴力在人与人、族群与族群、国家与国家之间层出不穷。
解决之途有二:其一是「制度建构」,如国内法律与政治制度,国际法与联合国组织等。这些良性制度,能相对扼止人们无限扩张其贪瞋烦恼。但它依然有其盲点。原来人们在共同利益均势的考量下,虽然制止了相互间的暴力,却依然可能会共同向更弱势的生命,痛下毒手,施以暴力,因此它所维持的和平,往往只是部分国家、族群或物种,享有共同利益而雨露均沾的表象和平。
其二是「心理建设」,这又分为两途:一是身心观照,二是慈心观照。专注地作身心观照,我们就可察觉,心念对身体有着巨大影响。因此不管别人有多可恶,多该死,我们都犯不着对他们产生瞋恨心。瞋心如同毒箭,它容或可以摧毁可恨的人事物与逆耳的见解,但发出瞋心的当下,身体绝对是第一个蒙受毒箭伤害的人,我们犯不着在暴力的思维与行动中伤害自己。
慈心观照,则是以同理心视人如己,将自己的快乐向他们散发出去,而减除与他者的隔阂。慈心训练到了极致,人们可以如同母亲原谅儿女一般,对众生的可恨、可恼,给予无限宽容,从而消融暴力的心念、言语与行为。彻底的和平,就在超越自我而慈心广覆的修为中,获得进一步的验证。
由于临时起意,以恐怖分子为例而作破题,下场之后,信如忍不住取笑我:「法师,妳又脱稿演出了。以后我都不相信妳事先的提示囉!」事实上,信如女士临场反应非常敏捷,翻译得好极。从她每次译出之时,全场立即发出爆笑与掌声,就可约略窥其端倪。
在起身走到台前与乐团成员一同谢幕时,我似乎感觉脚下有东西,不敢直接踩下去,等谢幕完毕,俯地一看,原来是神父的眼镜掉落地上。好在我当时没踩下去,因此镜片虽然脱落了一片,但眼镜完全没有破损。
演唱会结束后,我们从舞台边的教堂侧门走出场外,这时已是傍晚七时。行至三圣教堂大门口,发现那里竟已大排长龙,等着参加下一场演唱会。
信如担心神父待会儿要用到眼镜,带着我火速走到附近街上寻找眼镜店。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却已关门。原来德国店面大都是五点以后就关上。眼看八时的演唱会又将开始,神父带着我们进入一家餐厅食用披萨,并请服务生加快速度。我点了一客素食披萨,但德国的一客食物,往往份量超多,这份披萨很大,感谢信如与我共享了它,而不另外点餐。
信如真是要得!在候餐时,她竟然不死心地取出神父的眼镜,在餐厅桌面上「死马当活马医」,硬是把脱落的镜片塞了回去。
用餐后回来,遇到即将离开的Johannes牧师,他邀我们合照留念,信如赶紧把的相机递给他女儿,同步留下了一张历史影像。
第二场Abendschön牧师的乐团演唱,他旁边的那位头发蓬松而高瘦热舞女子,是他的妹妹。这回我们被安排在第一排中右侧,我才得以照几张他们歌舞演奏的画面。(本人不够专业,不知如何在舞台强光下,调整相机功能的选项,再加上热舞者的动作迅速,因此相片中的人影模糊,只好请读者将就着欣赏囉!)
本次主题是「幸福」,同样是穿插在演唱会的几个段落中间。神父谈的是「八福」深义,我则依「八正道」而作简要与浅白的口语说明,然后切入「正语、正业、正命」,谈佛法观点的「获取幸福之道」,并且说明:
世人往往以为纵情恣欲就是快乐,其实依赖感官来获得享乐,永远会有知觉麻木之后,不得不加重刺激或变换花样的苦恼,反倒是自我节制的持戒,才能带来身心灵的自在之乐。世人往往以为获取越多资源就越是快乐,其实将资源分享给更多众生,反倒能够获得为善之乐,并且自我节制与分享资源,也是一种超越自我的良好训练,超越自我的善德,招感到的将是不可限量的幸福安乐。
这样的理性分析,颇能受到听众的接纳,古伦神父与Abendschön牧师也都十分欢喜。而当我讲到八正道的「正精进」时,为了以简要方式让听众理解它的意涵,于是说道:「『正精进』是指正确的勤奋态度。并非所有的勤奋都值得赞叹,例如:在Casino赌个三天三夜,虽然非常勤劳,但那可不是『正精进』。」大家立即会意,并且报以热烈的笑声与掌声。
信如与我合作演讲的片段,我们未及找人照相,好在于古伦神父演讲时,坐在前排的我,还实时为他拍照,为第二场演唱会留下了一张历史影像。
第二场演唱会到了尾声,我们三人同样受邀上台,在动听的「平安」歌声之中谢幕,并于曲终人散之后,与乐团成员合影留念。乐团主持人Abendschön牧师,他的妹妹活力四射而善舞,带动全场的极Hi气氛。前排右蹲的女孩,萨克斯风独奏一曲,音阶屡屡飙到极高,其肺活量十分惊人。前排左蹲的男孩名为Thorsten Grau,相貌斯文而气质优雅,电吉他的独奏十分动听。他以英文告诉我,他曾经去过泰国。
信如说:这些基督教乐团在德国有好几个,有的乐团主持人本身就是牧师。本次的两场主持人则都是牧师。他们大都自己作曲、自己作词兼组团演唱。两场都各擅胜场,第一场比较有福音歌曲的风格,第二场则是摇滚与蓝调的曲风。信如告诉我:第二位牧师大名bendschhoen,是「美好的夜晚」的意思。而第二场从晚间八时进行至十时,这可真是一个非常特别而「美好的夜晚」!
这种讲唱穿插而播传福音的方式,相当受到民众的欢迎,因此三圣(三位一体)教堂楼上、下五百个座位,两场演唱会都为之满座。在佛门中,马来西亚佛教青年与慈济会众,都非常重视佛教歌曲的演唱,两者曲风不同,但都脍炙人口。但像基督教乐团这种劲歌热舞的福音演唱会,我在佛门中可是向未之闻,真是大开眼界!
5月3日
上午至汉堡会议中心(在商展场附近),那是教会日另一大活动地点。在那里也有个露天舞台,提供各项表演。德国教会日福音电视台在此安排了「沙发人物专访」专访,这场半小时的座谈,由记者Stephen Kesch先生主持。
Stephen先生不亏是记者,主持的风格非常明快,他事先已读过《你信什么?》,因此问题直接切入该书的几个主题而作演绎:1. 两大宗教的灵修特色。2. 宗教交谈中,印象最深刻的片段。3. 两大宗教对生态环境与经济的看法。4. 佛教与女性主义。
第4点其实是古伦神父特别交代主持人发问的。虽然昨天的新书发表会中,我在调侃独身主义的教士与僧侣,但古伦神父不但不以为忤,还认为这样的看法颇有特色。这次,我在谈宗教与性别歧视的问题时,同样讲到:独身主义的教士与僧侣,有恐惧、厌恶与敌视女人的倾向,听众哄堂大笑。主持人促狭地说:这个问题不要让神父回答。神父笑得十分灿烂,表情天真、愉悦而又慈祥。神父那大海一般宽广的胸襟气度,是多么的令人钦敬啊!
这一场,我有点小「突槌」,我把座谈时间记成了一小时(把明天汉诺威演讲的时间长度,记成本场的时间长度),因此在主持人的第一个问题上,为了逻辑性的完整,回应了较长的时间,害得信如十分紧张,也让神父的谈话时间相形减少。但是大体而言暇不掩瑜,而且听众非常众多(广场为之满座),不时爆出热烈掌声与爆笑。
演讲会结束后,我们在舞台右前方为读者购书签名。购书者众,《你信什么?》竟然告罄,让许多听众有向隅之憾(他们当然可以事后购买,但是少了作者的签名,对他们不无遗憾)!
由于下午神父与信如各有一个小行程,行程结束后,将与德国肢障奇人施密特(Rainer Schmidt)牧师(两年前在德勒斯登曾与他餐叙)晤谈,信如体贴我,怕我本次来到德国,除了跑行程,哪里也没去,因此建议我第一时段先在市政厅前(汉堡最美的市中心区)到处走走,然后再与施密特见面。但我还是选择回到旅馆,好能稍事休息,再跑晚上的行程。本想自行坐出租车回去,但贴心的神父与信如还是先将我送回旅馆,才又跑回市中心区。这一来一回的车程是四十多分钟,他们与我一样疲惫,却是凡事为我着想,真是令人感动!因此回来之后,我也就不再休息,而选择开机作业,将相片作一整理,并且作了5月2日的记行,连同照片po上脸书。
写着,写着,不知觉间时间飞逝,已经五点多了,神父与信如的两个行程都已跑完,回来稍事休息,即载我到商展场参观晚上的乐团演出。教会日每晚在商展中心,都安排有好几场的大型演出。听众席的座位,是瓦楞纸箱。我感到非常新鲜,端视半晌,信如于是要我坐在纸箱座椅上,为我拍照留念。
古伦神父应邀至一场牧师乐团的演唱会讲道,信如与我则溜出来,选了另一场——海顿「创世纪」的大规模神剧演出。动听的合唱曲震心动魄,高难度曲调转折的男女高音独唱令人惊艳不已,整个神剧还配合创世纪情节,有阵仗庞大的丰富舞蹈!信如说:这种高水平演出,在台湾,只有在国家音乐院才听得到。感谢神父与信如精心安排这次的教会日之旅,我真是大饱耳福与眼福啊!
演出结束后,主持人请听众充当志工,将会场的纸箱座椅拆下来,将瓦楞纸叠好,集中放在台前空地。人多真好,上千个纸箱很快就被拆除完毕。主办单位善用可回收资源来设计简便座椅,以及运用临场志工的巧思,在在令人赞叹不已。
我们也卷起袖子拆了好些,最后我还与信如在纸箱净空后的剧场合影,留下于神父演讲场外「溜班」的影像证据。直到神父来电,信如与我才走出场外与他会合,共同步行到地下停车场,驱车返回旅馆。
5月4日
上午即将启程,开拔往汉诺威。昨天下午在下榻四天三夜的Zur Linde Hotel旅馆户外,照了它那美丽的外观。挥别汉堡前夕,将它po上脸书。
从汉堡驱车至汉诺威途中,古伦神父与信如为了让我能在德国之行,有些揽胜行程,特别带我到Celle古城走走。那里有德国著名的格子屋,梁架都是橡木,墙面形成格子状。各种造型的格子屋,在Celle古城随处可见。这些古迹,成为Celle的重要资产,Celle也因此成为国内民众喜欢前往的观光胜地。信如还真贴心,为我拍了一张格子屋前的留影。
停妥车后,我们信步走到一座教堂,这是一座名为「圣玛莉安」的古迹教堂,建于1292年,在1525至1528年间,马丁路德宗教改革之后,由旧教转为新教。因此还保留着一般在天主教教堂才看得到的祭台。教堂的祭台上方、两侧与后方,都布满了颜色鲜丽的装饰与彩绘。执事人认出了神父,与他欢喜交谈,随后驻堂牧师也出来向神父问安。
走出圣玛莉安教堂,我们步行至不远处,古代城邦领主居住的城堡。那里有护城河环绕,老树参天而绿草如茵。许多民众与观光客都在此悠闲而坐,感受这人间仙境。
我们一行三人就穿梭在Celle古城的大街小巷,到处走走看看。由于今天是周日,老城市集的摊位林立,人潮众多,许多人在餐厅户外座位上晒着暖阳,悠闲用餐。三人转进一条巷子,进入Molise意大利餐厅。在这里,我吃到一种前所未尝的食物——gnocchi意大利面,gnocchi,是一种马铃薯泥和着面粉而捏成的汤圆。
饭食已讫,老城逛得心满意足,这才徐步走回停车地点,往汉诺威疾驶而去。
德国之行的最后一晚在汉诺威。从Celle到达汉诺威,已近下午三时,我们下榻于火车站对面的Grand Hotel,至六时左右方纔出发,前往演讲场所。由于时间充裕,因此途中看到一间土耳其人开的咖啡屋,神父还带着我们进去喝杯饮料。
晚上的演讲,是由汉诺威天主教教育中心与四塔出版社联合举办的,这座教育中心大楼就在汉诺威主教座堂右边。由于我们的到来较早,神父与执事人Karl-Heinz Meilwes先生,还接待我们到四楼会议室稍事休息。
七点左右,我们下到二楼演讲厅。本次演讲有售门票,这里约可容纳约一百余人,座位有限,门票都已售罄。Karl-Heinz Meilwes先生代表主办单位表达欢迎之词,并介绍我们三人。接下来信如兼为主持人与口译者。由于这场演讲有一个小时,时间较为充分,因此神父与信如事先与我商量,将演讲主题设定在:1. 宗教对谈中相互了解与相互启发的重要性。2. 基督宗教的创世论与佛教的缘起论。3. 两大宗教由基础理论所展开的自我关怀、生命关怀与环境关怀。4. 两大宗教的灵修(禅修)原理与目的。
在演讲结束后,我带领大家修慈悲观,神父则带领大家作耶稣祷词的默观。在带慈悲观之前,信如请我先为听众说明慈心禅的原理。这样果然产生更好的效果,我在带慈心禅时,请大家闭目随文入观,发现大家相当宁静专注,感受着慈心普被的无限温暖与无量光明。
这场演讲的气氛相当温馨。许多人在演讲结束后,拿新书请我们签名,或是走到台前,向我们询问一些个人的问题。感谢这里的一位执事人,他为我的相机拍下了不少照片,不但是演讲场内,还有场外景观与主教座堂的外观。
汉诺威天主教教育中心为这场演讲制作的海报,Karl-Heinz Meilwes先生把它的缩图贴在教育中心给贵宾题字的签名簿上,并请神父、信如与我在此签名纪念。
从教育中心走回旅馆,已是晚间九时。回头望向掩映于树丛后方的主教座堂,在苍茫夜色中,它宛若指引着苦海迷航的灯塔,以优美的圣诗、警世的钟声与深邃的宁静,守护着这座熙来人往的大城。
我们经过了一个热闹街道,信如发现那是红灯区。我想起第一天在法兰克福前往汉堡的车上,信如告诉我:汉堡有个知名的红灯区,但是她先生廖教授特别交代她:「不可以带法师去参观红灯区。」没想到汉堡之行没参观红灯区,到了汉诺威,依然与红灯区不期而遇。
接近火车站时,信如问神父:「整个演讲行程大功告成,我们要如何庆祝?」神父幽默地说:「可以喝酒庆祝,但法师不能喝酒。」于是信如建议吃冰淇淋。我们在一家意大利冰淇淋店点了三客冰淇淋。
你可以想象吗?神父与法师结伴在街头夜行,已经是一个很奇特的画面,这回神父与法师的手里,竟还多了一客冰淇淋,而且还是边吃、边走呢!
写到这里,已接近5月5日清晨四时(台湾的5月6日上午十时)。待会儿(清晨六时半)即将下楼用膳,然后出发前往汉诺威机场。在那里,我将与尊敬的神父与亲爱的信如分手,自个儿搭班机经法兰克福、香港,5月7日上午返国。
昨晚演讲回来,本应赶紧入睡。但夜阑人静时分,思绪特别清晰,另一方面想到回国之后一定又像个陀螺,为公务、法务而转个不停,未完成的德国行记,也必当无限期地搁置一旁,这样似乎有点虎头蛇尾,因此一口作气,将5月2日第二场演唱会,以及之后的两天行程,漏夜补撰并附载照片如上。
本次德国跨宗教交谈之旅,以及撰写本篇行记,倘有些许功德,谨回向共同促成本次行程的古伦神父、信如与德国友人,为我花巨资购买商务舱的性广法师,为我分摊公务或张罗行李的学团师友与学校同仁。
可不能忘了回向给这里的脸友们!可以这么说,向各位实时分享德国之旅的过程、内容、心得与影像,这是我于满档行程之中,还能努力挤出时间来撰写本次行记的最大动力!
此外,这几天由于行程很紧,开机作业的时间有限,po文不及校勘,留言板中时常出现赘字与别字,实在是有碍观瞻;而许多脸友的跟帖让我备感温馨,但也无法逐一回应。凡此种种不圆满处,还请诸位脸友见谅!
文末,以Celle古堡的园林照片作结。这里曲径通幽,树木扶梳,绿叶抽芽,春意盎然,各式树叶的颜色缤纷。古城之春如此多娇,令人流连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