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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nnel: 慈光揭批基督教原教旨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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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自由意志是一种不现实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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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意志是一种不现实的幻想
  神学家们百般地重复说,人是自由的,虽然他们的全部原则都跟这种自由背道而驰。
他们希望替神灵作辩护,实际上却在谴责它最恶毒的不义行为。他们认为,人没有神恩
必然会为恶;同时,他们又肯定说,上帝之所以惩罚人是因为他拒绝接受它的神恩,所
以也就拒绝了为善的可能!
    不难理解,人的任何行为举止都是不自由的;不难理解,甚至根据神学家们的概念,
人的自由意志也是一种纯粹的幻想。难道选择这些或那些父母由人决定么?难道人接受
或不接受自己的父母或教育者的信念由他决定么?如果我的父母是偶像崇拜者或是回教
徒,难道做一个基督教徒由我决定么?
    但是神学家们硬要我们相信,上帝会残酷无情地惩罚所有它没有用自己的神恩进行
教育、从而不可能接受基督教的人!
    人出生于什么环境是不由他选择的;也没有谁问过人,他是否愿意到人间来;大自
然没有就选择祖国和父母向他征求过意见;他所获得的(正确的或错误的)信念、表象
和意见只是他所受教育的必然结果,而受何种教育则不由他选择;他的情欲和欲望是他
的性格的必然结果,而人的性格则是由人的本性和他所接受的信念决定的;人一生的欲
望和行为都是由人不能自由选择的那些交往、习惯、职业、娱乐、言谈、思想所预先决
定的,换言之,人一生的欲望和行为都是由他的意志不能自由改变的无数事件和偶然性
预先决定的。人没有能力对将来未卜先知,他既不知道在某个特定的时刻有什么欲望,
也不知道下一分钟会做什么。人从生到死,没有哪一个瞬间是自由的。
    你们会说,人有欲望的感觉,他能思考,进行选择,作出决定;你们又从此得出结
论说,人是自由的。的确,人有欲望的感觉,但他不能成为自己的欲望或意志的主人;
他不能希望或追求他认为不利于自己的东西;他不能爱受苦而恨享福。我们听说,人有
时会宁愿放弃快乐而追求痛苦;但是在这种场合人之所以宁愿要暂时的痛苦是想借此获
得更牢固更长久的快乐。
    由此可见,追求更多的幸福必然使他放弃较少的幸福。
    然而恋爱的男子会使自己心爱的女郎具有使他心醉神迷的种种特征;就是说,他不
能自由地爱或不爱自己情欲的对象;他既不能控制自己的想像,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性格。
由此显然应当得出结论说,人不能支配他内心所产生(完全不以人为转移)的各种欲望
和意向。但是,你们会说,人可以克服自己的欲望;因此他是自由的。当使人厌恶某种
对象的原因压倒使他追求这个对象的原因时,人就克服自己的欲望;在这种场合下他并
且必然要克服自己的欲望。害怕丧失名誉或惩罚的痛苦胜过爱金钱的人,必然会同夺取
他人的金钱的欲望进行斗争。
    在思考的时候我们是否自由呢?然而难道我们可以自由地知道什么或者不知道什么,
确信什么或者怀疑什么吗?思考是我们对我们行为的结果没有信心的必然产物。只要我
们对这些结果有了信心,或者我们觉得,我们可以确信这些结果,我们立刻就必然会作
出这个决定或那个决定;于是不管我们的决定是否正确,我们的行动仍然是以必然性为
根据的。我们的——错误的或正确的——判断是不自由的;这些判断必然从我们从外部
接受的或我们的悟性所产生的某些表象为转移。
    人自己作选择时同样也是不自由的;他之选择他认为对自己有利或使自己愉快的东
西是理所当然的。当他不作选择时,他还是不自由的;在人不认识或者以为自己不认识
供他选择的某个对象的属性以前,或者在人没有斟酌自己行为的结果以前,他就不得不
放弃选择。你们会说,人时刻都决定采取明知对他有害的行为;人有时也自杀;这就是
说他是自由的。
    不对。难道人的推论正确与否是自由的么?难道他的理性、他的智慧不是依赖于他
身上形成起来的信念,或者依赖于他的机体的性状么?而既然人的信念和机体都不能由
人自主,所以这也不能成为人有自由意志的证明。
    “如果我打赌做或不做某事,难道我不是自由的么?难道以某种方式行动不是由我
决定么?”我回答说,不然,赌赢的快乐必然预先决定你们去实现这种或那种行为。
“试问,要是我同意赌输呢?”——那就是说,向我证明你们有自由意志的欲望成了比
赌赢的欲望更强烈的动机;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动机仍旧必不可免地预先决定着刚才说
到的你们的某种行为。
    你们说:“但是,我还是感到自己是自由的。”这是一种幻想,这种幻想正像寓言
里那只苍蝇的信心一样,苍蝇坐在辕杆上,就自负是驾驶着马车。总之,凡是自认为自
由的人,只不过是一只把自己设想成宇宙支配者的苍蝇,虽然苍蝇本身事实上完全服从
于宇宙的规律,不过自己并不知道。
    我们的内在信念使我们相信,我们自由地实现这种行为或那种行为,——但是这种
信念是十足的幻想。如果我们能够用心探讨我们的行动的真实动机,我们就会相信,这
些行动永远只是我们的欲望或情欲的必然结果,而这些欲望或情欲则绝对不能由我们自
由控制。你们自以为是自由的,因为你们做的一切,都是你们所希望的。你们是否自由
地希望或不希望,愿意或不愿意呢?你们的欲望和意向不是丝毫不由你们作主的各种事
物或属性所引起的么?

73 从说过的话中不应当得出社会无权惩罚坏人的结论

  “如果人的行为受必然性的制约,如果人是不自由的,则社会有什么权利可以惩罚
给社会造成损害的坏人呢?对人们不能不实现的行为加以惩罚是否公正呢?”如果坏人
必不可免地要做坏事,因为他们的本性就是恶的和坏的,则从社会方面说,对这些人进
行惩罚,同样是根据必然性,因为社会力求自卫。某些事物必然产生痛苦;自然我们的
本性就会驱使我们敌视这些事物,并且力求避免它们。老虎迫于饥饿向人猛扑过来,要
吃掉他,这时人不能随心所欲地抑制自己的恐惧,他还同样必不可免地要设法杀死老虎。

74 对主张意志自由的各种论据的反驳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服从必然性规律,则人们的谬误、信念和表象同样是必
不可免的;而在这种场合又有什么根据可以致力于人的改造呢?”人们的谬误是他们无
知的必然结果,人的无知、他的固执、他的轻信,则是人没有经验、轻率和不愿意用脑
筋的必然结果;正如说梦话或嗜眠症是某些疾病的必然结果一样。真理、经验、思考、
理性——这就是一些能够医治无知、宗教狂和狂妄的有效药,正如放血可以医治充血病
一样。你们会说,但是为什么真理没有对许多不理智的头脑发生影响呢?因为存在着无
药可治的疾病;因为不可能医治拒绝服药的顽固派;因为人们的食欲和愚蠢必不可免地
驱使他们不承认真理。
    任何原因都只有在没有其他更强大的原因对抗这原因的作用从而削弱甚至完全取消
前一原因的作用的条件下,才会产生一定的结果。根本不可能迫使热衷于自己的谬误、
对真理抱有成见、不愿意开动脑筋的人承认最令人信服的论据;必须说服有良心的、衷
心追求真理的人,并且使他们从谬误中走出来。真理在于:一种原因如果没有其他更强
大的原因和影响妨碍这原因发生作用就必然会产生结果。
    人们对我们说:“取消人的自由意志,人就会变成没有灵魂的机器,变成自动机;
没有自由,无论人的美德或优点都是不可思议的。”然而什么是人的优点呢?人的优点
表现在一定的行为中,这种行为应该使他受到他的同类的尊敬。什么是美德呢?这是造
福他人的一种爱好。是否可以轻视能够产生如此理想的结果的机器或自动机呢?马克奥
理略是罗马帝国这部庞大机器上的一根极其有益的弹簧。一部机器有什么理由要轻视帮
助它工作的另一部机器呢?好人——这是机器的零件,他们帮助社会去追求幸福;坏人
则是不合用的零件,他们妨碍社会机器的正常运转和工作。自然,社会热爱和奖励好人,
同时也会痛恨、轻视和驱逐坏人,因为坏人是机器中无益而且有害的零件。

75 如果上帝曾经存在的话,甚至上帝本身
也不是自由的;由此可见,不需要任何宗教

  世界服从必然性规律,而遍布世界的一切存在物都是互相联系的,而且不能不像它
们现在这样进行活动,因为它们为同一些原因所推动和具有同一些属性。如果它们失去
这些属性,它们的活动必然会是另一种样子。
    甚至上帝本身(姑且假定上帝存在)也不能看作是一种自由的力量;如果上帝存在
过,它的行为必然会预先为它的本性所固有的各种属性所决定。所以没有任何东西可以
控制上帝的意志或改变这种意志。根据这个原理,我们可以说,我们的任何活动,我们
的任何祈祷或祭品都不能停止或改变上帝预定目的的实现;由此可以直接得出结论说,
一切宗教都是完全没有益处的。

76 神学本身就证实,无论哪一个瞬刻人都不可能是自由的

  如果神学家们不同自己的教条不断发生矛盾,他们就不能不承认,无论哪一分钟都
不能认为人是自由的。难道没有假定人永远都要依赖于上帝么?如果没有上帝的意志我
们就不能生活,就不能维持自己的存在,或者说自己就会不存在,难道我们有权认为自
己是自由的吗?如果上帝把人从不存在中产生出来,并且在人的整个一生中不断地关怀
人,如果上帝一分钟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创造物,如果同人一起产生的万事万物都是神灵
意志的结果,如果人本身没有任何能力,如果人所经历的一切事件都是神灵的法规的结
果,如果人没有天赐的神恩就不能作成任何一件善事,如果这样,怎么对以假定在任何
一个瞬间人可能是自由的呢?如果上帝无意于在人犯罪的那个时刻保存人的生命,人就
不能犯罪。如果上帝毕竟保存人,那就是说,上帝强迫人存在的目的在于使人犯罪。

77 只能把一切恶、一切混乱、一切罪孽都归
咎于上帝,因此,上帝既无权惩罚,也无权赦免

  人们总是把上帝同君主比较,而将绝大多数人同起来反抗自己的统治者的臣民比较;
同时大家都认为,上帝有权奖励继续忠于自己的臣民和惩罚暴动分子。这种比较从头到
尾都是错误的。上帝所管理的机器的一切零件都是上帝自己创造的;一切零件都只遵照
上帝自己预先为它们决定的职能而活动;因此,如果这些零件妨碍机器的正常运转,则
过错就只在装配这部机器的匠师身上。上帝是这样一位君主,他自己为自己创造了臣民,
并且创造了自己所喜欢的那种臣民,因为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违抗上帝的意志。如果在上
帝统治下的国家里有暴动分子,那就意味着上帝自己希望有这样的暴动分子。如果人的
罪恶破坏神灵的世界秩序,那就意味着上帝自己希望破坏它。
    没有任何人敢怀疑神灵的公正性。但是在上帝统治的世界上,我们只会遇到不公正
的和暴力的行为。一切民族的命运都是由强力决定的;可以认为,公正性从地球上被驱
走了;处处都有一小撮人安然无恙地过着舒适的生活,拥有财产、自由和其他一切人的
生命。在据说无限热爱和谐和秩序的上帝所管理的世界上,到处都是一片乌七八糟的景
象。

78 人们赞扬上帝的祈祷词,证明他们不满意神灵的世界秩序

  虽然人们不断地称赞上帝的智慧、仁慈和公正以及神灵的世界秩序,实际上他们任
何时候都不曾满意过;人们不断地赞扬上帝的祈祷词,证明他们丝毫不满意于神灵的天
命。难道向上帝请求什么,不是意味着怀疑上帝的始终不倦的关怀么?
    难道祷告上帝和请求上帝预防或停止某种恶,不是意味着干涉上帝的正义裁判么?
祈求上帝援助不幸,不是意味着向不幸的造因者请求改变并不符合我们的利益的天意么?
    凡是乐观主义者,凡是肯定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全都美好并且不断宣称我们生活
在最好的世界上的人,如果希望贯彻始终,就不应当祈祷;其次,他也不应当向往另一
个世界,说人在那里会生活得更好一些。难道会有另一个比我们这个最好的世界更好的
世界么?
    有些神学家把渎神的人称做乐观主义者,因为这些人认为上帝不能创造和我们这个
世界相似的任何其他世界;在这些神学家看来,这种论断是对神灵的亵渎和侮辱。但是
这些神学家怎么会看不到,认为能够创造最好的世界的上帝竟如此阴险地使世界变成极
不完善的东西,比断定仿佛上帝在创造我们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做好了它能够做到的一切
事情,更侮辱得多呢?如果说乐观主义者的信念就是对神灵万能的侮辱,则一面称乐观
主义者为渎神者,保卫上帝的万能,一面又贬抑上帝的仁慈的神学家,也就像乐观主义
者一样是亵渎神灵。

79 在来世报答尘世的不公正待遇和
痛苦是一种毫无根据的和荒谬的虚构

  当我们抱怨出现在我们的地球这个舞台上的那一切灾难时,人们就把我们打发到别
的世界去;人们告诉我们,在这个别的世界上,上帝会酬赏它暂时容许在地球上存在的
一切不公正现象和痛苦。但是,如果上帝在漫长的时间里不实行自己正义的裁判,并且
在我们的行星存在的整个时刻内容许恶,我们又能够有什么保证在别的世界上神灵正义
的裁判不会同样不起作用,而听任住在上面的人民忍受痛苦呢?
    人们安慰我们的痛苦,要我们相信上帝是有耐心的,虽然上帝正义的裁判暂时还没
有任何表现,这并不能说,我们应当怀疑这点。但是,公正的、不变的和万能的存在物
不应当这样长期的忍耐,岂不是显而易见的么?容忍公开的恶岂不是软弱无力,狐疑不
定或者甚至是同情这种恶的表现么?容许可以预防的恶就是让这种恶存在。

80 神学替上帝所容许的恶和不公正现象作辩
护的时候,只是承认强者的权利,这就是说,
神学允许上帝蹂躏一切权利,或者叫人盲目服从

  许多神学家用形形色色的方法竭力使我相信上帝是无限善良的,但是神的公正性和
人的公正性没有任何共同点。这种神的公正性究竟是什么呢?对于一种这样经常令人想
起人的不公正性的公正性,我能够形成怎样的观念呢?我们听说,神的公正性和人的公
正性是两件不同的事,这种说法岂不等于根本歪曲我们关于权利和公正性的全部观念么?
如果一种存在物的完善性和人认为完善的那个观念根本相反,怎么可以把这种存在物当
作效法的榜样呢?
    你们说,上帝是我们命运的专制的主宰者,无论何人也无论何物都无法限制上帝的
万能,这种万能使上帝有权从自己亲手创造的事物中产生一切它忽然想起的东西;而人
不过是一条甚至不敢抱怨上帝的蚯蚓。这种高傲的口吻显然是从某个暴君手下那些企图
封住呻吟在他们的暴力下面的奴隶们的嘴的酷吏的语言中搬过来的;这种口吻不是赞扬
上帝的公正性的神职人员应当有的;这种口吻不会得到有理性的存在物的赞同。为正直
的神服务的人啊!我要告诉你们,任何最伟大的力量都不能允许你们的上帝(即使是上
帝)用不公正的态度对待最下等的最可怜的生物!专制者还不是上帝。自认为有权作恶
的上帝简直就是暴君;而暴君是不能成为人们学习的榜样的,它只会引起反感。
    因此,为了替神灵作辩护而使神灵变成最不公正的存在物,岂不是奇怪么?一旦我
们埋怨上帝,神学家们就想强迫我们默不作声,他们硬说,上帝是完全自主的,这就是
说,上帝凭借强权不服从公共法规。但是要知道,强权意味着对一切权利的蹂躏;只有
在某个由于盛怒而神魂颠倒、并且认为他有权对自己的不幸的牺牲者为所欲为的野蛮掠
夺者看来,才会觉得这种强权是合法的,只有仅仅因为他们自己太弱小而不能反抗暴君
才认为暴君可以随心所欲的奴隶,才会承认这种野蛮的权利是合法的。
    难道虔信者不是用难以置信的天真态度,或者正确些说,难道虔信者不是用显然轻
率的态度对着各种最可怕的灾难感叹说:一切都凭上帝的意志么?总而言之,不彻底的
思想家们,你们忠诚地认为最善良的上帝会给你们降下鼠疫、战争、歉收,一句话,这
个上帝既然自由地并且有权使你们遭受只有你们才能忍受的极大的痛苦,则它就不会是
全善的了!当你们的上帝给你们带来恶的时候,就不要再妄称它为全善的;也就不要说
上帝是公正的;而要直率地说,实力在它那一边,而你们则无力使自己避免上帝任性地
使你们遭受的各种打击。
    你们说,上帝之所以惩罚我们是为了我们的幸福。但是,在这样的国家里能够找到
什么样的实在幸福呢?在这里,瘟疫使她荡然无存,战争使她经济破产,淫佚放荡的统
治者使她的人民腐化堕落,她的人民遭到残酷无情的暴君铁蹄的蹂躏,她的人民为恶劣
的政治制度造成的各种灾难所毁灭,这种制度的有害后果常常亘数世纪而不绝于闻。如
果信教的人认为幸福在于最可怕的灾难和最不能忍受的痛苦,在于最可憎的恶习和压迫
人类的狂妄行为,这种信仰该是何等盲目啊!

81 圣经妄加给耶和华的赎罪的祭品和不断的流
血事件是同样荒谬可笑的虚构,因为这些虚构必

  然以不公正的和残酷的上帝存在为前提当人们迫使基督教徒们信仰一个希望同无辜
地承担父辈的罪责的人类和解、却打发自己完美无疵的和不会犯罪的儿子去送死的上帝
时,他们对神灵的公正性的观念该是何等荒谬啊!如果某个皇帝的臣民群起暴动,这个
皇帝为了找个对象发泄自己的愤怒,就把根本没有参加暴动的王位继承人判处死刑,对
于这样的皇帝,你们有什么可说呢?
    基督教徒回答我们说,上帝之所以同意判处自己的儿子以残酷的死刑乃是出于对自
己创造物的爱,虽然这些创造物并不能符合神灵的正义裁判的要求。但是人对彼岸事物
的善意无论如何还不会使上帝有权对自己的儿子采取不公正的和残酷的手段。神学家们
妄加在上帝身上的一切属性处处都是互相排斥的;一种属性的任何表现必然要否定另一
种属性。
    也许犹太人对神灵的公正性观念会比基督教徒合理些吧?有个犹太国王在愤怒时把
天火降到地上,结果是:耶和华把鼠疫散布给自己的绝对无辜的人民;为了赎偿神灵的
恩典宽恕了的国王的过错,有七万人被消灭了!

82 如果一种存在物把儿子生到世上来,只是为了
使他们成为不幸的,是否可以把这种存在物推崇为
体贴入微的、宽宏大量的和持事公正的父亲呢?

  尽管一切宗教都不厌其烦地揭发了神所犯的那些罪行,但是,人们完全不敢公开谴
责上帝不公正;他们怕上帝像地上暴君一样,如果真理鞭挞了上帝,那末上帝只会使自
己的残酷和暴虐变本加厉。所以,人们恭顺地听信神甫对他们说的话:
    上帝是关心入微的父亲,是公正的统治者,它力求取得自己臣民应有的爱戴、服从
和尊敬;这位统治者之所以赋予人们以自由,只是为了使他们有可能博取它的恩典和得
到上帝并无义务赐予臣民的永恒快乐。如果某个父亲把生命给予自己绝大多数子女只是
为了使他们在地上过着极其悲惨不幸的生活,则根据什么理由人们应该承认这个父亲是
关心入微的呢?如果按照神学家的信念,人们可能滥用自由,从而使自己必然遭受永恒
的痛苦,则是否可能有比这种所谓自由更加可怕的赠品呢?

83 凡人的全部生活,地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
否定人的自由以及所谓上帝的公正和仁慈

  神灵一旦让自己的创造物来到人间,就引诱他们进行何等残酷而且危险的游戏啊!
不幸的凡人被抛到世界上来是不以他们的愿望为转移的,他们之赋有各种性格是不由他
们自主的,他们的活动是出于他们本性所固有的各种嗜好和情欲,他们的周围都是无法
避免的陷阱,他们受到各种他们不能预见和预防的事件的诱惑,所以,这些不幸的人不
得不服从这样一种命运,这种命运可能使他们遭受按其残酷性和长期性都极端可怕的苦
难。
    一些旅行的人都叙述说,在亚洲的一个国家里,专权的是某个苏丹,这苏丹王的性
格很特别,他的念头奇怪得难以置信,他的荒唐的任性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这个
有奇怪嗜好的国王整天都坐在桌子旁边,桌子一端放着藏有三颗骰子的角形小盒;桌子
另一端放着一大堆金子,这堆金子必然会激起廷臣和苏丹王近侍的嫉妒和贪欲的情火。
苏丹王懂得自己臣下的弱点,他对他们大致说了如下的话:奴才们!我为你们好。我是
宽宏大量的,所以我想使你们发财和幸福。看到这些财宝吗?它们是你们的:不过你们
得努力赢得它们;你们每个人尽可以依次去拿那个有骰子的盒子;谁要走运抓个六点,
就会得到这些财宝;但我要预先声明,凡是未能抓出必要点数的人,都将终生投入监狱,
在那里,根据我颁布的法规,他将在文火上烧死。听了统治者这番话以后,在场的人都
惘然若失地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去作这种可怕的冒险。呃,原来这样!——怒气冲冲
的苏丹大声说,——没有人愿意参加这种游戏囉!这可不是我的本意。为了我的光荣游
戏得做!所以你们都要来玩:这是我的希望,而且你们都应该绝对服从我!
    必须指出,这个暴君把骰子制造得在一万次中只能抓出一次六点;这个宽宏大量的
统治者可以满有把握地确信:他的监狱将有人满之患,而这些财宝几乎原封未动。凡人
啊!这位苏丹就是你们的上帝;这些财宝就是天堂的快乐;囚室就是地狱;
    而你们自己则在玩骰子。

84 我们对所谓天意表示任何一点感激心情都是没有道理的

  人们时刻反复对我们说,我们应当无限地感谢上帝,因为仿佛上帝给予我们数不清
的恩惠。人们特别颂扬生命这份礼品。但是,唉!真正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满意的凡人多
不多呢?
    如果生活有时也使我们高兴,那么生活中又掺和着多少悲哀啊!难道片刻的剧痛不
能彻底破坏最安详最幸福的生活么?总之,如果事情取决于人们的话,则他们中间是否
有很多的人会同意在同一些条件下再度开始自己的生活道路呢(过去命运并不曾征求他
们的同意就给他们准备好了这种生活道路)?
    你们说,生命本身已经是伟大的恩赐。但是,难道这个生命不是时刻受到经常残酷
的和不大应得的痛苦、恐惧和疾病的毁伤么?况且,难道我们不会在任何时刻丧失掉处
处都在危险的威胁下的这个生命么?世间是否有人一生中不会失去恩爱的夫妻、娇宠的
小儿女或忠实的朋友呢?这些人的丧故是不能使他忘怀于心的。很少人没有体验过尘世
生活的全部苦楚;
    多数人常常都有结束这条生命的想法。归根到底,生活或者不生活并不是由我们决
定的。难道落网以后又被关进鸟笼的鸟雀对捕鸟的人会有任何感激心么?捕鸟者把捉来
的鸟逗弄一番以后,就将它做成烤肉以供自己食用。

85 所谓人是上帝最疼爱的儿女,是神灵的特选者,是创
造活动的唯一目的,是自然界的主宰,这种说法是荒谬的

  尽管人在这个世界上不得不忍受疾病、不幸和穷困,同时,也尽管他在想像中认为
另一世界有各式各样的危险,但他还是这样愚蠢,虽然相信,仿佛人就是上帝的特选者,
是上帝全部关怀的对象,是上帝全部劳作的唯一目的。在人看来,整个世界是仅仅为他
而创造的;他傲慢地自称为自然界的主宰,并把自己看得无比地高于一切动物。可怜的
凡人啊!你们这种自高自大的奢望究竟有什么根据呢?你们说,你们天生具有灵魂、理
性、高度的能力,从而使你们可以绝对统治你们周围的一切存在物。但是,唉,自然界
软弱无能的统治者啊!你们在任何时刻是否能够确信自己的统治地位是巩固的呢?你们
藐视的物质中的一些最小的原子不是足可以把你们从宝座上推下来和夺去你们的生命么?
而且最后,自然界的任何主宰不是死后要变成蛆虫的食物么?
    你对我说,人都有自己的灵魂么?然则你是否知道你的灵魂是什么呢?难道你不明
白,你的灵魂无非是你的全部身体器官(由于有这些器官你才活着)的活动的结果么?
你是否能够否认其他的动物有灵魂呢?他们也像你一样生活、思想、推论、比较、寻求
快乐、避免苦痛,他们的身体器官之为他们服务比你们的身体器官之为你们服务要好得
多。你以自己的智力而自豪;但是难道这些你引为目空一切的能力可以使你变得比其他
创造物更加幸福么?你不是常常求助于你因之获得光荣而宗教则加以禁锢的理性么?你
藐视动物,因为他们比你软弱或愚蠢,但是难道动物会受到像你那样的精神上的痛苦和
折磨吗?这些动物是否有无数不可遏制的情欲和不断使你的心灵支裂的、虚构的需要么?
它们会不会像你一样因回忆过去而痛苦和担心未来呢?动物只限于对现在的意识,它们
拥有你称之为本能而我则叫做理性的那些东西,它们显然具有自我保存所必需的即保护
其生命和满足其需要所必需的一切。难道你如此轻蔑地谈到的这种本能,不是常常比你
的全部不平凡的能力更好得多地替它们服务么?难道动物的安详的无知不是胜过你的离
奇的判断和徒然的沉思么?要知道这些判断和沉思会使你变成不幸的人,会驱使你疯狂
地消灭你的如此高贵的同类。而且最后,动物是否也像许多人们一样具有这样的错误观
念呢?在这种观念看来,不仅死亡迫使他们恐惧,而且永恒的苦难也会迫使他们恐惧,
依据他们的信仰,人死后就有永恒的苦难等待他们。
    当奥古斯都获悉犹太国王希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们的时候,他大声说道,做希律的
猪崽比做他的儿子强!对于人也可以这样说;上帝的这个心爱的孩子会比所有其他生物
遭到更多得无比的危险。难道除了地上全部痛苦之外,他无需乎再对来世的永恒苦难产
生恐惧么?

86 人和动物的对比

  人和被他称为畜生的动物之间的确切界限何在呢?人和动物之间的本质区别在哪里
呢?人们答复我们说,这个区别就在于人有理性、智力,这理性、智力使人高于一切动
物,因为动物只有在绝无理性参加的生理刺激的影响下才进行活动。但是既然动物具有
比人更有限的需要,则动物没有它们完全不需要的智力也会很好地对付过去。动物可以
满足于本能,但是人的全部能力才刚刚足够使人的生活稍微过得去,也才刚刚足够满足
在想像、偏见和脑力活动影响下经常增长的全部需要,而随着这些需要的增长,人的痛
苦也加深了。
    动物之为物和人根本不同;动物既没有人那些需要,又没有人那些欲望,也没有人
那些奇怪的想法;它们很快就达到成年时期,可是我们极少遇得到一个能够充分地和自
由地利用其全部能力来取得幸福的人。

87 地球上没有一个坏蛋比暴君更加可恨

  人们硬要我们相信,人的灵魂是最简单的实体;但是,如果真是这样,则全体人类
的灵魂就应当是一模一样的,他们全都应当具有同样的智力;但是人们在智力上却是这
样不同,真是各如其面。某些人之间的差别有时会比人和马或人和狗之间的差别更大。
在某些人之间,我们找不出丝毫相似的地方,也找不出任何一个共同点。例如,洛克或
牛顿的天才和普通农夫或果天托特人或拉普兰人的智力之间的差别,该有何等悬殊啊!
    人之异于其他动物只在于他的身体组织,这种组织使他具有一种动物所没有的活动
能力。人体器官的多样性可以充分地说明人和动物之间的区别,这种差别就在于我们所
谓的智力。机体精细复杂的程度、血液温度的差别、新陈代谢的快慢,神经肌肉组织的
或柔或刚,必然会产生千差万别的类型,这是我们在有理性的人中间可以观察到的。人
的理性在发展着,并且由于经常运用智力,由于习惯和教育,才达到比他周围各种生物
的智力更发达的程度;人没有文化和生活经验,就会像所有的动物那样愚蠢和呆笨。笨
汉是这样一个人,他整个身体的活动都很吃力,他的大脑反应迟钝,他的血液好不容易
才从他的血管中流过;聪明的人的身体组织细密柔韧,他的感官和大脑能迅速反应各种
印象;学者则是这样的人,他的全部能力和大脑长期用在他感到兴趣的问题上。
    难道既无生活经验又无理性的非文明人,不应当受到较最卑贱的昆虫或是凶残的野
兽也许更大的藐视和痛恨么?茫茫天地间是否找得到一些存在物比提庇留、尼禄、卡利
古拉更令人切齿痛恨呢?难道这些号称伟大的征服者的危害人类的人的灵魂比熊、狮、
豹的灵魂更值得尊敬么?世间能不能有一些存在物比暴君更可痛恨的呢?

88 驳人类的优越性

  人自以为比其他的动物优越,这种狂妄的自负是很不应该的,如果冷静地把人的全
部狂妄想法研究清楚,这种优越感很快就会烟消云散。动物的行为多么经常地说明它们
比自封为主要是理性动物的人类更加诚挚、审慎和明理得多!我们是否可以在这样经常
地过着无权的奴隶生活的人们中间遇到像蚂蚁、蜜蜂或海狸那样组织得令人不胜惊羡的
生物社会呢?我们是否曾经看见过同一种类的动物猝然相逢在某个辽阔的平原上会无缘
无故地互相消灭和杀戮呢?谁见过它们中间进行过宗教战争呢?野兽之所以残酷地对待
其他野兽是由于饥饿和求食的必要性;人之所以残酷地对待人,则仅仅是由于他的统治
者的虚荣心和狂妄粗卤的偏见。
    居心叵测的思想家们以为,甚至想使我们相信,宇宙是为人创造的,一旦问他们,
不断危害我们生存的无数凶险的动物,怎么能够促进人的幸福时,他们就感到极端的狼
狈。虔信者是否可以根据某些合理的征候选择死亡的方式:死于蛇咬,死于蚊咬,死于
某种致命的寄生虫,还是死于老虎,以及诸如此类呢?但是如果所有这些动物都能够像
我们的神学家一样进行推理,它们一定会肯定说,人是为它们创造的!

89 东方的神话故事

  离巴格达不远有一个幽静处所,这里安谧而且美满,曾经住着一个以圣洁著称的苦
行僧。各地区的朝圣者都纷纷地带着礼物来到他这里,请求他祷告的时候记得他们。这
位圣者不断地赞美上帝的全部恩赐,说上帝已经把这些恩赐全给他了。
    他说道:“真主!你对你仆人的关怀是非言语所能表达的!要对得起你赐给我的所
有那些恩典,我曾经做过什么事呢?天神啊!宇宙的创造者啊!该用什么言词来赞扬你
的眷顾和父亲般的关怀啊!真主啊!你给你子孙的恩典真是无穷无尽!”我们这位遁世
的隐士满怀知恩之忱,立誓要第其次上麦加去朝圣。这时,波斯人和土耳其人之间正有
战事,但是战争并没有阻止这个虔诚的意图的实现。这位苦行僧全心全意地信仰上帝,
他出发上道了;他的衣著在阿拉伯说明他也是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人,因此,他可以畅
行无阻地越过敌对双方的营垒;
    我们这位圣者不但没有受到任何压迫,敌对阵营双方的将士对他反而厚加礼遇。终
于,他劳累得疲惫不堪了,就去寻找一个掩蔽的地方,以避灼人的阳光;他在几株棕榈
的荫凉下找到了它,棕榈的根有清澈的小河灌溉。这时万籁俱寂,唯有淙淙的水声和嘤
嘤的鸟语,这位通神的人不仅沉醉于迷人的宁静,而且享受了甘美的食物;只要一伸手,
他就可以摘到海枣或其他同样绝妙的果实。他可以从小河里取水解渴,鲜嫩的野草很快
成了他柔软的床褥。醒来之后,他举行了庄严的礼拜,并且满心高兴地大声说道:“真
主啊!你对人类子女真是功德无量!”这位兴高采烈的苦行僧歇息了片刻,神智清爽,
于是继续作自己的旅行;他经过的地方有时风景如画,我们这位徒步旅行者观赏了群花
争艳的山岗、碧草如茵的平原和果实累累的树木。他被这种景象所感动,不断地感谢和
赞扬处处表现是关怀人生幸福的慷慨仁慈的神明。不久,他来到了难以攀登的群山。当
他登上一个山峰时,他的眼前突然展示出一幅惊心动魄的图画:他的灵魂战栗了。他看
见一片辽阔的平原完全被火和剑夷为废墟;他举目巡视,死尸约在十万以上,这是几天
以前这一地带刚发生过血战的惨证。鹰、鸢、乌鸦和狼群畅行无阻地吞食遍野的死者。
这种场面引起了我们这位朝圣者忧郁的沉思。必须说明,上帝曾给给予他一种奇异的禀
赋——他通晓野兽的语言。正在这时,他听见狼在吞食人肉时怎样兴高采烈地嚎叫:
“真主啊!你对所有狼的子女真是神恩浩荡!你以自己全知的睿智把疯狂降与可鄙的人
群、我们狼类的仇敌。多亏为自己的创造物操心的上帝,我们狼族的这些危害者才会互
相屠杀,也才使我们得到了豪华的筵席。真主啊!你给狼族子女的好处真是不可胜数!”
90 认为世界上只有上天的恩惠和相信宇
宙是为人而创造的,这是荒谬的想法

  如醉如狂的想像力认为世界上只有上天的恩惠;比较冷静的理性则认为世界上既有
善也有恶。你们说,我存在;但是这个存在是否始终幸福呢!你们说:“请看太阳吧,
阳光照耀大地,地上才为你们生长丰盛的五谷和青草;请看花吧,花的开放可以使你们
的眼睛快乐,可以使你们的嗅觉清爽;你看树木被佳美的果实压得弯腰点头;你看清澈
明净的流水只是为了解除你们的口渴;看一看环抱大陆而使你们的商业繁盛的海洋吧;
    看一看有远见的大自然为了满足你们的需要而生产的一切生物吧。”诚然,这一切
我都看见,而且还尽自己的力量利用着所有这些东西。但是,在许多国家里,光辉灿烂
的太阳几乎永远被乌云把我遮住;在另一些国家里,过分炎热的太阳使我痛苦,因为它
产生灾难,引起可怕的疾病,使田野干涸;草地上再也见不到植物,树上再也不结果实,
庄稼烧尽,源泉涸竭;我只有费尽气力才能维持自己的生活,我也只能抱怨自然界的残
酷性,虽然你们认为它是好善乐施的。如果海洋使我们得到药材、珍宝和毫无用处的奢
侈品,那么,难道在同一些海洋中找不到热衷于到那里去寻找所有这些珍宝的成千上万
的人的坟墓吗?
    虚荣使人相信,人是宇宙唯一的中心;人只是为自己才创造自己的世界和自己的上
帝;他感到自己有权根据自己的愿望来改变自然规律;当所谈的是其他所有的生物时,
他就像无神论者一样进行推论。难道人不会认为动物界、植物界和矿物界的一切事物只
是一些不应当得到天意的关怀,神灵的眷顾和正义裁判的自动机么?凡人们把一切事件
——一切成功和灾难、健康和疾病、生和死、富裕和饥饿——都看成是对他们的行为
(仿佛这些行为是受自由意志决定的,虽然他们没有任何理由硬说自己有自由意志)的
奖励或惩罚。为什么他们议论动物时不从同一些前提出发呢?尽管人看到,当同一个最
公正的上帝存在的时候,动物像人们一样地有幸福也有痛苦,可以是健康的也可以是有
病的,可能活着也可能死去,但是他不会想到扪心自问:动物有怎样的过错才会使自然
界的这个统治者对自己大发脾气。而被宗教偏见弄得瞎眼的哲学家,为了在这个问题上
摆脱困境,竟达到这样狂妄的地步,乃至武断说,仿佛动物没有感觉的能力。
    莫非他们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不合理的奢望么?莫非他们不懂得自然界完全不是为
他们制造的么?莫非他们不相信自然所创造的一切东西在自然面前都是平等的么?莫非
他们看不出一切生物同样是为了活着和死去、享福和受苦而创造的么?而且最后,莫非
他们不明白以自己的智力而自高自大是极不适宜的么?莫非他们不明白这些智力常常使
他们比没有那些往往预先决定着人的不幸的虚荣、迷信、成见和狂妄的动物更加不幸得
多么?

91 什么是灵魂?谁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如
果这个虚构的灵魂是某种异于身体的自然物,
则灵魂和身体就不可能结合

  人妄自以为比其他动物优越,这种优越感主要是以这样一种信念为依据的:只有人
才天生具有不死的灵魂。但是要问问人,什么是灵魂,于是他就开始嘟嘟囔囔说些完全
莫知所云的话。这原来是无人知道的一种实体,这是和身体不同的一种神秘力量,这是
人没有丝毫观念的一种精神。但是,请问这些人,像他们的上帝一样没有广延性的精神,
怎么能够同有广延的和物质的身体结合起来呢?他们回答说,对于这个问题,他们毫无
所知,这对他们是一个秘密,身体和灵魂的结合是神灵万能的结果。可以说,这就是人
们关于隐蔽的实体,或者正确些说,关于虚构的实体所得到的确切概念!他们妄认为这
个实体是他们一切行为的推动者!
    如果灵魂是一种本质上不同于身体且和身体没有任何共同点的实体,则灵魂和身体
的结合就不会是秘密,而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同时,本质上不同于身体的灵魂,必然要
以完全不同的方式活动。但是我们看到,身体的运动也会为所谓灵魂感觉到,而且这两
个本质上不同的实体永远互相协同地活动。你们仍旧会肯定说,灵魂和身体之间的这种
和谐也是一个秘密;
    我要告诉你们,我看不见自己的灵魂,我所知道和感觉的只是自己的身体;我的身
体在感觉,思想和推论,受苦和享福,而身体的全部属性则是它自己的本性或组织的必
然结果。

92 假定灵魂存在是荒谬的。假定存在着不死的灵魂则更加荒谬

  虽然人们对仿佛会使他们具有生气的灵魂或精神不能获得多少确切的观念,但是他
们使自己相信,这个不可理解的灵魂不会死亡;然而他们有一切证据可以说明,他们的
感觉、思想、表象、享乐和痛苦,只因为有了身体的各种器官,才可能存在。即使假定
灵魂是存在的,也不能不承认它完全依赖于身体,并且随身体的变化而变化;可是人们
竟然以为,灵魂按其本性来说和身体毫无共同点;他们希望把灵魂说成是有活动和感觉
的能力而无需身体的帮助。总而言之,他们认为这个灵魂即使离开身体和不凭借身体的
各种感官,也可以生活、享乐、受苦、体验幸福或感受残酷的折磨。灵魂不死的论点就
是建立在一大堆极其荒谬的、类似的前提上的。
    如果我问,使得假定灵魂不死的根据何在,人们立即会回答我说,人按其本性来说
追求不死,他希望永远活着。我反驳说,但是,从你们强烈地希望什么这个事实中,无
论如何还不能得出结论说,这个希望将会实现。根据什么奇怪的逻辑人敢于假定凡是他
热烈希望的东西只要他热烈地希望就一定会发生呢?人的想像力所产生的希望是否能够
成为实在性的标准呢?你们说,不指望来世生活的渎神论者希望完全消灭。就算这样吧!
他们不是有权利根据这个愿望得出结论说完全消灭实际上正在等待他们,正如你们不也
只是根据你们的希望得出生命永恒的结论么?

93 人都要死,这是十分明显的

  人都要死。这对任何思想健全的人都是明显的道理。人的身体死后都要变成不能运
动的惰性物质,而所有这些运动的总和则构成人的生命。我们在这具死尸身上已经感觉
不到任何血液循环、呼吸、消化、言语和思想。有一种看法说,从死亡的时刻起,灵魂
就离开身体。但是硬说某种谁也不知道的灵魂乃是基本的生命动力,无异于什么也没有
说明,或者等于认定某种没有人知道的力量是很难区别的运动的潜在根源。相信死人不
会复活比什么信念都要简单和自然;同时,说死人还会继续活着比什么判断都要荒谬。
    我们讥笑某些天真的民族:他们按照习俗把各种食具同亡者一起埋葬,因为他们相
信,人死后在来世是要吃的。是否可以设想一种判断比硬说人们死后会有吃喝的需要,
比硬说他们能够思想,硬说他们会有快乐或忧愁的观念,硬说他们会有享乐、痛苦、懊
悔或高兴的感觉更加荒谬呢?要知道这时人的一切器官都会腐烂和变成灰尘,他不会再
有感觉和思想的能力了。或人们的灵魂在身体死亡以后将是幸福的或不幸的,无异于认
为人们可以无目而视,无耳而听,无腭而能知味,无鼻而能嗅,以及无手无皮肤而能触。
以高度发达和高度文明自居的民族竟抱着这样的看法,真令人痛心!

94 不容争辩地驳斥灵魂的非形体性

  灵魂不死的教条假定,灵魂是没有形体的,它是精神;但是我还是要问,什么是精
神呢?你们会说:“这是一种没有广延性,不会腐败,并且和物质毫无共同点的实体。”
但是,如果这样,然则为什么你们的灵魂也像身体一样有生有长,有发展,有成熟,而
在同一进步过程中衰老呢?
    对于所有这些问题,神学家都回答我们说,这一切都是秘密;而如果这是秘密,那
就说明,神学家对这些问题毫不理解。
    如果他们自己并没有弄清楚这些问题,他们又怎么能够对那些连自己也没有任何观
念的事物作肯定的判断呢?为了相信一种判断或者肯定一种判断,起码应该知道你所相
信的那个判断或你所肯定的那个判断究竟是什么意思。相信无形体的灵魂存在,无异于
相信你们不可能真正认识的事物的存在;这无异于相信几个联系起来不可能产生任何意
义的词汇;因此灵魂不死的一切主张是由极大的狂妄和虚荣造成的。

95 神学家们不断援引的超自然原因的荒谬性

  神学家都是些很奇怪的思想家。只要他们无法猜测事物的自然原因的时候,他们就
虚构出一些他们称之为超自然原因的原因;他们想像出某些精灵、某些隐秘的原因、不
可理解的推动者,或者正确些说,他们想像出一些比他们本来打算加以说明的那些事物
还更难理解的词汇。总之,我们认为,在可见的自然之外去找这些现象或那些现象的说
明是绝对不必要的;我们不会去找不为我们的感官所接受的原因,我们承认,在自然之
外,我们绝对找不到自然向我们提出的那些问题的答案。
    即使接受神学的假设,换言之,即使假定有某个万能的物质推动者存在,神学家们
仍然没有任何理由不承认上帝可能赋予物质以思想能力。对上帝说来,创造这种会产生
思想的物质结合,难道比创造能思想的灵魂更加困难么?如果我们假定物质能够思想,
我们在任何场合下就会有思维主体的观念,即有某种东西使我们产生思想的观念,但是,
如果把思想妄加在没有形体的存在物身上,我们就不可能对这种存在物构成任何概念。

96 硬说唯物主义玷辱人的尊严是错误的

  人们对我们说,唯物主义使人变成没有灵魂的机器,因而玷辱着人的尊严。但愿,
莫非假定人是在某种隐秘的精神影响下活动的,换言之,莫非假定人是在不知是什么东
西(这种东西不知以怎样方式使人具有生命)的影响下活动的,人就会更加尊严么?
    十分明显,所谓精神对物质或灵魂对身体的优越性,只是建立在根本不懂何谓灵魂
的基础上的,不过,物质和身体是我们已知的事物,我们毫不费力就可以弄清楚这些事
物的属性。
    另一方面,在任何一个能够思想的人看来,我们的身体最简单的运动都是像思想的
本质一样复杂难解的问题。
    许多人都用虔敬的态度对待精神,产生这种态度的根源看来在于他们没有能力多少
确切地规定这个精神的本性。我们的形而上学者都用蔑视的态度对待物质,产生这种态
度的原因显然在于所有的人全都轻视他们经常接触和可以了解的东西。这些形而上学者
对我们说,灵魂比身体更优胜更高尚,这种看法除了只表示神秘不解的东西似乎比他们
总算有点了解的东西更优胜以外,根本没有说明任何问题。

98 只有利用人类的轻信而从中渔利的人,才需要来世生活的教条

  人们不断地硬要我们相信,彼岸生活的教条是有益的;他们认为,即使这个教条是
一种虚构,它还是很需要的,因为它使人们有敬畏之心,并且促使他们为善。但是,果
然如此么?这个教条真的可以使人们变得更聪明和更好么?难道普遍信仰这个虚构的那
些民族表现出多少高尚的道德和善良的行为么?难道可见世界始终不会战胜不可见的世
界么?如果有责任教育和指导其他人们的那种人,本身更有教养和更加善良,他们就可
以凭借实在的刺激物而非虚构的刺激物把人管理得更好得多;但是,在道貌岸然、沽名
钓誉和淫佚放荡的人类立法者看来,似乎用神话故事安慰人们比把真理告诉他们,发展
他们的理性,用实在可靠的动因奖励他们的美德,和用合理的方式管理人类,总是要简
单些。
    神学家之所以使灵魂没有肉体自然是有十分特殊的原因的;为了在想像的彼岸世界
安身,他们必需有灵魂和幽灵。那些有形体的、物质的灵魂,也和物质的身体一样会腐
烂。因此,如果人们相信人一死就整个死了,则各种彼岸世界的发现者和地理学家就会
失去在这些谁也不知道的世界里充当人类灵魂的向导的权利。所以,他们既不能从他们
强迫人们接受的希望中得到任何利益,又不能从他们借以强制人们当然服从的恐惧中得
到任何利益。如果未来的生活对人类没有任何实在意义,则对于那些自愿在彼岸世界里
扮演向导角色的人来说,未来生活无论如何都会是一笔重要的收入。

99 在来世生活的教条中没有任何使人得
到安慰的东西;如果这个教条也能成为对
人的安慰,这还是不会证明它的真理性

  有人问我:“关于来世生活的教条对于地上所有不幸的人来说不是最大的安慰么?
就算这是一种幻觉,然而难道信仰这种教条不是使人感到美满和快慰么?难道相信人活
得比自己长久和相信他有朝一日将获得他在地上所放弃的快乐,不是人的一种幸福么?”
唉,可怜的人!那么说,你们竟认为自己的欲望和希求就是真理的标准!仅仅因为你们
想成为不死的和幸福的,你们就得出结论说:你们会永远活着,而且在你们并不知道的
另一个世界上,你们将比常常只使你们忍受痛苦的地上世界更为幸福!愉快地、毫不惋
惜地离开这个世界吧!要知道这个世界使你们绝大多数人忍受的痛苦比享得的快乐要大
得多。顺从命运吧!虽然命运没有使你们长生不死,正如命运没有使其他所有的生物长
生不死一样。但是,那时我又会变成什么呢?——有人问……你会再度变成几百万年以
前的那个样子。你那时什么都不知道,下定决心在一瞬间再度变成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
东西吧;安静地回到老家去吧,回到一切创造物所共有的怀抱里去吧,你之所以得到你
此刻的形状,是通过你不知道的过程从这个大怀抱中产生的;要善于毫无怨言地死去,
像你周围所有的存在物一样。
    人们反复不断地向我们说,备受压迫的、不幸的人们在各种宗教观念中会得到安慰;
他们认为,灵魂不死和来世快乐的教条可以使人有力量忍受地上压其他的全部苦难。反
之,用神学家的话说,唯物主义则是很少慰藉的体系,它贬抑人的尊严,把人降低到和
动物同一的水平,消磨他的勇气,并且在他的面前展开一幅万类俱灭的远景,如果人在
这个世界上除了痛苦以外什么也不知道,这种远景就会使他濒于绝望,甚至促成自杀。
应当承认,神学家是窥测人类心灵秘密动机的巨匠,他们善于适时地威胁和安慰,恫吓
和鼓励。
    在神学家幻想的彼岸世界中,不仅有死者的灵魂领略永恒快乐的地方;那里也有预
先决定供永远受苦的场所。在这个幻想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事情比享受快乐更为困难,
也没有任何事物比沦落地狱更为容易,这地狱是上帝替自己永恒愤怒的不幸的牺牲者准
备的。所有认为来世生活安乐美满的人莫非忘记了,对于大多数凡人来说这种来世生活
只能表示永恒的苦难么?关于万类俱灭的思想难道不比所谓注定会受永恒苦难和切齿痛
恨的无穷生命的观念更可取些么?难道关于我死后不再存在的意识比我出生前绝不存在
的思想更加可怕么?停止存在只有在我们那种产生关于来世生活的虚构的教条的想像力
看来,才的确是实在的罪恶。
    信仰基督教的神学家们啊!你们肯定地说,关于未来幸福生活的思想应当是合乎人
的愿望的;我们同意这点;谁也不会拒绝比我们尘世更愉快和更有保障的生活。然而如
果在我们看来,天堂真的能够是令人心向神往的,那么你们应当承认,地狱则叫人胆战
心惊。要得到天堂的快乐甚难,而忍受地狱的苦难则极易。你们自己也说,通往天堂极
乐生活的道路是狭窄多艰的,而到地狱的则是为大众敞开的辽阔的康庄大道!你们每分
钟不是反复说,特选者很少而被唾弃的人则很多么?为了拯救,难道不需要上帝只用来
奖励极少数凡人的那种神恩么?
    总之,我要告诉你们,你们所有的虚构丝毫也不会使人感到安慰;我要告诉你们,
我宁愿一劳永逸地被消灭掉,而不希望在永恒的地狱火焰中烧死;我要说,动物的命运
在我看来要比被判处忍受地狱苦难的人们的命运值得羡慕些,而我认为我能够在片刻之
间摆脱世上一切使人苦恼的灾祸,要比我怀疑人们使我相信的所谓上帝可以自由地施与
自己的恩典,它只对特选者滥用恩典,而注定使其他一切人忍受永恒苦难的各种教理百
倍地合乎我的愿望。只有在极度心醉神迷或十分狂妄的状态中,才能放弃清楚的、自明
的、对未来能够有充分信心的学说,而接受很少近乎情理的、造成不安情绪和很难受的
恐惧心理的虚构体系。

100 一切宗教原则都是十足的虚构。对它们的真
理性的内在信念只是根深蒂固的习惯的结果。上帝
是幻想的产物,妄加在上帝身上的各种属性是互相排斥的

  各种宗教原则纯然是绝不顾及经验和理性的想像的创造物。要同这些原则作斗争是
很困难的,因为由于各种迷惑人的和引诱人的幽灵而感到惊讶和陶醉的想像力,已经不
能倾听理性的呼声了。人用理性的武器同宗教和一切宗教幻想作斗争的时候很像手仗佩
剑驱散蚊子的怪人:每砍一剑,幽灵就像蚊子又重新成群地在眼前飞翔一样,再度浸入
仿佛刚把幽灵从其中驱走的大脑。
    一旦人否认神学家用来证明上帝存在的一些论据,他们就提出另一些证据,如:内
在的感情、深刻的内在信念、不可克服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自然需要、万能的存
在物的形象,据说人不可能从自己的灵魂中把这种存在物驱逐出去,并且人不得不违反
一切最令人信服的理由而承认这个存在物。
    如果我们仍然想把据说有如此重要意义的这种内在情感分析一下,我们就会相信,
这种内在情感只是根深蒂固的习惯的结果,这种习惯迫使我们闭起眼睛不看最明显的证
据,和使绝大多数人,常常是使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产生各种幼稚可笑的迷信。这种内
在感情或者这种毫无根据的深刻信念能有什么用处呢?要知道这种信念违反明显的真理,
这真理告诉我们说,凡是其基础包含矛盾的事物实际上是不可能存在的。
    人们十分郑重地向我们宣称,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谁证明过上帝不存在。但是,就
人们关于上帝所说的话来判断,不可能有什么判断比肯定上帝是幻想,它根本不可能存
在更加正确;也没有什么判断比认为任何存在物都不能把全世界的宗教赋予上帝的所有
那些互相排斥的、矛盾的和不可调和的属性结合于一体的观点更加明显和更令人信服。
神学家的上帝和有神论者的上帝一样,显然是一种同妄加在它身上的各种结果不能并容
的原因。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或者必须虚构出另一个上帝,或者必须承认,这样多
世纪以来人们反复谈论的上帝,同时是既很善良又很凶恶,既很强大又极软弱,既不变
又变化;必须承认它有无穷的智慧,而又暴露出毫不理智和毫无本领制订一定的计划,
和找出实现此计划的方法;必须承认,这上帝热爱和谐而又允许混乱的现象存在;必须
承认,它非常公正而又极其偏私;必须承认,它所做的一切都是完善的,但同时,它的
作品永远需要修正;而且最后,难道我们不是必须承认所有这些互相对消的特性不可能
统一在唯一的存在物中么?要知道,如果不陷入最惊人的矛盾,就不能给这个存在物以
任何说明。试说出上帝某种属性的名称吧,那时这属性立即就会被妄加在此属性身上的
所有那些结果(这属性被当作这些结果的原因)所推翻。

101 任何宗教都是为了用秘密来调和矛盾而虚构出来的一种体系

  可以有充分的权利称神学为矛盾的科学。任何宗教都是为了调和最不可调和的矛盾
而虚构出来的一种体系。人们在习惯和恐惧的影响下接受各种最荒谬的偏见,甚至在荒
谬已经极端明显的时候,他们也不愿意放弃这些偏见。驳倒宗教教条并不困难,困难的
是根除宗教。理性在所谓人的第二天性的习惯面前是无能为力的。有许多非常聪明的和
思想健全的人们,甚至在仔细地分析了他们的教理的有害的根本原则以后,仍然继续顽
固地坚持这个教理,而不顾最有说服力的论据。
    只要人开始抱怨宗教的不可理解性,只要他承认,处处都可以遇到无法同意的废话,
只要承认在他看来宗教教条都是不近情理的,——人们就会对他说:我们之所以被创造,
不是为了理解宗教所提供的真理;理性是要犯错误的;不能信赖理性;把理性当作指南
是危险的;理性会把我们导致毁灭。人们硬要我们相信,人以为狂妄,则神以为聪慧,
因为在上帝看来,断然没有任何不可能的事情。
    最后,神学家求助于秘密,以便用唯一的一个词来解决处处使神学进退维谷的所有
最难解决的困难。

102 只为僧侣的利益而虚构出来的秘
密,是极其荒谬的和毫无用处的

  什么是秘密呢?只要仔细弄清这个概念,我很快就会相信,任何秘密的基本内容归
根到底都只是矛盾,只是赤裸裸的荒谬,只是明显的废话。神学家们希望,人应当闭起
眼睛不看这些东西。总而言之,秘密也者,这就是我们教会的牧师们没有能力向我们说
明的东西。
    宗教信徒们的利益就在于人们绝对不了解他们的学说。
    人没有能力分析他不理解的东西;当我们在黑暗中再也辩不清方向时,我们就要依
靠向导。如果宗教中的一切都是明白可解的,神甫们就会无所事事了。
    无秘密即不能有任何宗教;秘密是任何宗教所固有的,因为没有秘密的宗教乃是一
种明显的矛盾。任何自然宗教——
    有神论或自然神论——都以上帝为基础,而在任何能够独立思考的人看来,上帝本
身就已经是最大的秘密。
    世上一切现存的天启宗教,都充满着各种神秘的教条、不可理解的教理、难以置信
的神迹和莫名其妙的传说,仿佛创造这些东西的唯一目的,就在于破坏我们的理性,扰
乱我们的神智。任何宗教都宣扬不可见的上帝,这个上帝的本质就是秘密;所以妄加在
这个上帝身上的行为也就像上帝的本质一样很难为人理解。在被上帝散布于全球各个最
不同的地区的一切形形色色的宗教中,这个上帝都用最难解最神秘的方式说话。无论神
灵在什么地方向人们显圣,它到处都宣布秘密,那就是说,神灵并不怀疑,在神灵启示
时人们会遇到各种不可调和的矛盾和无法理解的预言,而他们从这些矛盾和预言中是不
能得出任何稍微明白的概念的。
    无知的特点总是宁愿相信一切未知的、神秘的、虚构的、奇异的、难以置信的和甚
至可怕的东西,而不相信一切简单明白和可以理解的东西。真实的东西并不像幻想那样
猛烈地震撼着想像力,况且任何人都有自由随心所欲地解释这些幻想。
    无知的庶民最爱神话故事,于是神甫和立法者恰好就投合着这种嗜好,他们杜撰了
各种宗教教条和秘密。他们就这样把狂信者、妇女和无知的人吸引到自己方面来,因为
这种人很容易同意他们不能了解的论据;向往质朴和追求真理的人永远是极少数,他们
的想像力是受思维和科学控制的。
    当神甫们用拉丁格言来点缀自己的说教时,不学无术的普通百姓最是高兴。无知的
人总是认为,凡是向他们叙述不可理解的事物的人,都会有不平凡的才智。这也正是人
民的轻信和僧侣之所以在人民心目中享有威信的真正原因。
    告诉人们各种秘密,这和赠送他们某种礼物,却不把礼物从手上放下来是并无二致
的,也就是说,和显然故意讲些不可理解的话是如出一辙的。凡是说话吞吞吐吐的人或
者以扑朔迷离的语言自娱,或者是一些特殊的考虑促使他使用模糊难解的说明。其次,
任何秘密始终是没有信心、软弱和恐惧的明显标志。君王和他们的大臣们认为国家计划
是秘密,他们担心,敌人获悉这些计划以后会阻止它们的实现。
    然而难道上帝的创造物的怀疑和动摇能够使全善的上帝开心吗?既然世界上没有任
何东西能够反抗万能的上帝的权力,难道这个上帝会担心什么人阻挡了自己的道路么?
关于上帝人们向我们叙述各种不真实的故事和莫名其妙的事情,这对上帝有什么利益呢?
    我们听说:人,由于自己的软弱性,没有能力理解神灵的天命,因此,在人看来,
天命必然会是神秘的;上帝不可能把自己的秘密让人知道,因为这些秘密必然超出人的
理解力。但是,在这种场合下,我要回答说,人被创造出来也不是为了议论神灵的天命,
这个天命丝毫也不会关心人,而且人不能理解的秘密同人是毫不相干的;所以,任何以
秘密为基础的宗教同人的关系也就是某种娓妮动人的道德说教同羊群的那种关系。

103 上帝——一切人的父亲——应当把一种宗教给予所有的人

  在全球一切地区,上帝都以形形色色的方式显圣,所以,宣传一种宗教的人抱着痛
恨和轻视的态度对待其他宗教的信徒。一种教义的拥护者谴责所有宣传其他信仰的人为
愚蠢和狂妄;一种宗教最推尊的圣礼引起另一种宗教的信徒们的嘲笑。如果上帝真的降
下了启示、它就应当用一种大家都懂得的语言同人们说话,免得他们软弱的理性在寻找
真正的宗教和最合上帝心意的宗教仪式中迷失路途。
    上帝既然是一切人的父亲,就应当建立一种一切人所共有的宗教。地球上存在着这
样多的宗教究竟由于什么劫运呢?
    如果每一种宗教都排斥所有其他的宗教,则这些宗教中间哪一种是真的呢?有充分
的理由假定,任何一种现存的宗教都不能自诩有这种特性,因为在每一种宗教信徒中间
不断发生的分裂和论争,极其明显地说明,它们的各种基本原则是非常动摇的和毫无根
据的。

104 其所以不需要宗教主要是由于它不可理解

  如果宗教是所有的人都需要的,它就应当是这些人全都可以理解的。如果宗教对人
是最重要的东西,则根据神灵的仁慈自然可以期待宗教是最明白、最显目、最令人信服
的对象。
    因此,对凡人的幸福有如此重要意义的那种事物,竟是凡人最不理解的,并且在这
样多的世纪中引起了神学家最激烈的论争,这不是很奇怪的事么?甚至属于同一个教派
的僧侣,在解释(希望向人们显圣的)上帝的意志问题上,也绝对不可能达到完全一致
的意见!
    我们生活的世界可以同市内广场相比,广场的各个角落都摆着讲坛,一些走方医生
争先恐后地从讲坛上大声吹嘘自己商品的优点,同时企图诋诽他们的同行所赞扬和陈列
的药材。每一个药箱旁边都有一群顾客,他们都相信只有这一个药箱里出售的药才是最
好的,尽管人们经常使用的正是这些药,他们也看不出,他们并不会好起来的,他们还
是像他们的、延请其他医生或服用其他药箱里的药的邻居们一样继续生着病。笃信上帝
——这是人早在童年时就得了的一种病;而虚信的教徒则是疑病患者,服药品只会使他
的一点小病变得更加复杂。聪明的人绝不会求助于任何药物,而是实行一种正确的生活
方式和信赖自然的力量。

105 从宣传另一些同样毫无意义的教理的其
他宗教的观点看来,任何宗教教条都是荒谬的

  在思想健全的人看来,没有任何东西比各种宗教的信徒们在世界所宣传的互相矛盾
的信念更加荒谬可笑的了。基督教徒认为,可兰经(即穆罕默德得到的和宣扬的神的启
示)是一大堆粗鲁无礼的、亵渎和侮辱神灵的幻想。反过来,伊斯兰教徒也称基督教徒
为偶像崇拜者和狗;在基督教中他只看见荒谬;他自以为有权夺取基督教徒的土地,用
手中的剑把基督徒变成伊斯兰教徒,同时在超人的先知的追随者看来,崇拜一个人或三
位一体是最亵渎神灵和最狂妄的行为。基督教内无条件地崇拜一个人、并且坚信不可理
解的三位一体的教条的新教徒则嘲笑基督教内的天主教徒,因为天主教徒相信圣体的神
秘性;新教徒认为天主教徒是疯子、渎神的人和偶像崇拜者,因为天主教徒跪拜在一块
面包跟前,仿佛他在这块面包里看见宇宙的主宰。教派最不相同的基督教徒一致把崇拜
神灵的体现者毗瑟拿的印度教徒视为蠢汉,他们认为神灵唯一真正的体现者是耶稣,这
耶稣就是宇宙之父(即宇宙的主宰)和木匠之妻的儿子。自称为自然宗教的追随者的有
神论者只承认自己的上帝,虽然他对于这个上帝没有丝毫概念,却让自己嘲笑人类其余
一切宗教的神秘性。

106 一个著名的神学家的意见

  一个著名的神学家说过,承认上帝存在还只是停留在半路上。他说:“既然我们大
家都承认和相信真正的上帝是一种特殊的存在物,那么我们毫不费力地就会相信随便什
么东西。
    因为我们既已同意这个本身十分伟大的第一个秘密,我们的理性就应当接受最不可
思议的论断。因为我既已同意第一个真理,我就可以毫不困难地相信千千万万我不理解
的最难以置信的事物。”
    是否可以设想有什么东西会比非物质的、无形体的和本身不变化的存在物之创造物
质更加矛盾、更难以想像和更加神秘呢?是否可以相信这个存在物会产生我们在世界上
观察到的那些不断的转化呢?如果无限善良、聪明、公正和万能的存在物指导自然并且
管理着充满狂行、贫困、罪恶和纠纷的世界——尤其是这个万能的存在物凭一句话就可
以预防或排除一切转化,那么能不能有什么东西会比信仰这个存在物更不和健全的思想
相容呢?总之,如果承认有像基督教的上帝这样矛盾的存在物,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最不
足信的寓言、最不可能的奇迹、最深刻和最不可理解的秘密呢?

107 有神论者的上帝和基督教的上帝同样矛盾和虚妄

  有神论者说:“你们不要崇拜基督教徒的残酷任性的上帝;只有我们的上帝才真正
是无限聪明和善良的存在物;它是一切人的父亲;它是最温和的统治者;它的善行遍及
宇宙。”我要反问:但是难道你们看不见,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否定你们赋予自己
上帝的那些优良品质么?我看不出在这个如此关心入微的父亲的人数众多的家庭中有哪
一个人是幸福的。
    在如此公正的君主所统治的国家里,我到处看到恶德获得胜利而美德受到压制。由
于你们的宗教狂信,你们只看到你们极力颂扬的恩惠,此外你们就不愿意看到无穷无尽
的和形形色色的痛苦,你们顽固地闭上眼睛无视这些痛苦。如果你们认为,可以承认有
这样一个上帝,它会改变自己的仁慈,而用同一只手既十分热心地为善又十分热心地为
恶,则为了证明这种上帝是存在的,你们就应当像神甫们那样把我打发到彼岸世界去。
再想个什么别的上帝吧!因为你们的上帝和基督教的上帝一样是矛盾的,并且和它很少
区别。善良的上帝为非作恶或者同意恶行存在,公正的上帝允许自己管理的世界上使无
辜的人受苦,完善的上帝只创造不完善的和有缺点的创造物,这样的上帝也和上帝的全
部行为一样,是一种和显圣的神迹不相上下的秘密。
    你们深信,你们之所以感到耻辱是因为人们接受这样的信念:作为宇宙主宰的上帝
会变成人,并且死在亚洲一个地方的十字架上。你们认为不可理解的三位一体的秘密是
荒谬的。
    在你们看来,绝对不会有比上帝变为面包,并且全世界各个不同的地方每天都在吃
这面包更加滑稽可笑的事情。妙极了!但是,难道所有这些神迹比爱报复的和因为人们
的恶劣行为而惩罚他们的上帝更不能为理性所接受么?按照你们的说法,人是自由的呢
还是不自由的呢?无论在前一种场合或者在后一种场合下,你们的上帝(如果它有任何
一点点公正性)都不可能惩罚人也不能奖励人。要知道,如果人是自由的,那是否意味
着上帝自己曾经给了人这样行动或那样行动的自由呢?这就是说,上帝也是人一切行为
的第一原因;所以,上帝因为人的谬误而惩罚人的时候,它就只是惩罚自己,因为人是
按照上帝赋予他的自由而行动的。如果人除了像他现在所作的那样就不能自由地行动,
则上帝因为人不能不犯的过失而惩罚人,它就是一切存在物中最不公正的存在物。
    世界上所有的宗教都充满着数不清的毫无意义的东西,这些东西的确会使许多人感
到惊奇;但是,所有这些人并没有在自己身上找到足够的勇气去理解必然会产生所有这
些毫无意义的东西的根源。这些人看不到,充满矛盾和荒诞性的,具有各种最不能并容
的属性的上帝,在人们的想像中除了产生一连串无穷的幻象和怪想以外,不可能产生任
何东西。
108 从古以来所有的民族都承认过某个上帝
的权力的武断,绝对不可能成为上帝存在的证明

  有人希望封住否认上帝存在的人们的嘴,于是他告诉他们说:一切时代和一切国家
的所有民族过去始终都承认某个神灵的权力;地球上没有一个民族不信仰不可见的和万
能的上帝是祭祀和崇拜的对象;最后,没有任何一个最野蛮的部族不曾确信超越人类理
性的某个最高理性的存在。但是所有的人的信仰能够使谬误变成真理么?一个著名的哲
学家曾经绝对正确地指出:“真理的确既不是由公认的传统确定的,也不是由一切人相
互的协议确定的。”
    更早的时候曾经有另一个智者说过:整个学术界也无法改变谬误的本性,并把谬误
变成真理。过去有个时候,所有的人都相信太阳围绕地球旋转,而地球则是宇宙不动的
中心;从这个谬误被否弃的时候起又差不多过去两百年了。过去有个时候,谁也不愿意
相信有对蹠者,并且对所有胆敢断定对蹠者存在的人们加以迫害;而在我们今天,凡是
受过教育的人都不再怀疑这点了。在任何一个国家里,普通的人民,除了少数不那么轻
信的人以外,都相信巫师,相信鬼魂,相信幽灵,相信精灵;但毕竟没有任何一个思想
健全的人会认为自己应当承认所有这些蠢话;同样,思想最健全的人也不会认为自己应
当相信世界理性!

109 一切神灵都是蒙昧时代的产物;一切宗
教都是无知、迷信和残酷的古代遗迹;一切现
代的教理都是古代荒谬想法的死灰复燃

  人们所崇拜的一切神灵都起源于远古,对这些神灵的信仰还在蒙昧时代就产生了;
神灵都是无知的民族虚构出来的,或者是幕求虚荣和老奸巨猾的首领告诉粗野的普通人
的,因为这些普通人既没有足够的智力也没有勇气批判地把在惩罚的恐惧下强其他们崇
拜的事物认识清楚。
    只要我们今天把还为最文明的民族所崇拜的上帝的观念研究清楚,我们就会确信:
这些观念同野蛮人的信仰很少区别。做一个野蛮人,意味着除了强权以外不承认别的权
利;这意味着做一个无限残酷的人;这意味着只凭自己的奇怪念头行事;这意味着既无
预见,也不谨慎,又不明理。莫非以文明自居的各民族如此不认识他们对之焚香顶礼的、
自己的上帝的这种特性么?神学家们所描绘的神灵的形象,难道不显然是这个残忍的、
嫉妒的、复仇的、嗜血的、专横的、轻率的和还不具有高度发展的理性的现代人的再现
么?人们啊!你们崇拜一个煊赫的野蛮人,并且认为他是值得效法的榜样、是仁慈的统
治者和十全十美的国王!
    一切民族的人民的宗教信仰都是古代人的无知、轻信和残酷的不可磨灭的残余。任
何野蛮人都像小孩子一样渴望一切能满足他的精神需要的奇闻怪谈;这个毛孩子绝对不
会思索使他的想像力感到惊讶的各种事物;对自然规律的无知迫使他把凡是他觉得不可
理解的和超自然的东西都妄认作是来自精灵、魔法和妖术;在野蛮人的心目中,神甫都
是魔法家,他认为魔法家具有他那惶惑不安的理性所崇拜的像神灵那样的威力;在他看
来,这些魔法家的预言乃是不容怀疑的法则,不服从这些法则是危险的。
    在宗教问题上,大多数人迄今仍处在最原始的蒙昧状态中。一切现代的宗教无非是
古代荒谬想法适应当时情况的翻新。如果古代的野蛮人崇拜山、河、蛇、树和形形色色
多得无数的物神;如果聪明的埃及人把鳄鱼、家鼠、葱头当作神灵,难道现在我们没有
看到自认为更加聪明更加文明的那些民族如何崇拜面包,以为在这块面包中(用神甫们
有魔力的话来说)显现着神灵自身么?难道基督教民族视为神圣的这块面包不是和野蛮
人所崇拜的各种不同的事物和现象一模一样的物神么?

110 一切宗教仪式都带有无知和蒙昧的印记

  野蛮人的残酷、无知和轻率自古以来始终一贯表现在他们的宗教仪式上。直到我们
今天还保存着的这种野蛮的表现,在最文明的民族所信奉的一切宗教中都可以看出来。
难道今天没有拿人来作血祭的情形么?为了平息神灵的愤怒(这神灵被描写成像野蛮人
那样残忍、嫉妒和酷爱报复),难道今天没有颁布各种血腥的法律,根据这个法律使思
想方式不合上帝心意的一切可疑分子遭到最险毒的酷刑么?在神甫帮助下的现代人,其
行为残酷得令人难以置信,看起来甚至超过了最野蛮的民族的风俗。在任何情况下,任
何一个野蛮人都不会想到为了信念去折磨自己的同类,去追究异己的思想,并为人们头
脑中所产生的不可见的思维过程而迫害他们。
    当我们看到各个文明民族(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等等)——尽管他们有着高度
的文化——如何拜倒在犹太人的野蛮的上帝面前时,当我们看到某个国家的有文化的臣
民如何分裂为各个教派,互相残杀,如何因为邻人对神灵的行为和意图抱着和他们自己
的看法同样滑稽可笑的那些观点而仇视这些邻人时,当我们看到聪明的人们用极端愚蠢
的方式议论这个以狂妄和专横著称的神灵的各种命令时,——我们会不由得大声说道:
人们啊,你们直到现在还是野蛮人!在宗教问题上,你们并不比小小年纪的儿童更聪明!

111 宗教教条越古老和越流行,就越不应当信任它

  某种观点流行越广,则凡是懂得群氓多么无知、轻信、糊涂和愚蠢的人,对待这种
观点就越要采取更加怀疑的态度。大多数人并不是常常批判地对待各种事物;他们盲目
地屈从于习惯和权威;他们多半是信奉那些他们既无条件又无勇气加以分析的宗教教理;
既然人们一点也不了解这些教理,他们于是只好沉默;在最好的情况下,他们所有的推
论都是站不住脚的,并且很快就推论不下去了。
    试问任何一个普通的人,他是不是相信上帝呢?他对于你竟怀疑这件事是会感到惊
讶的。试问这个普通人,他所谓上帝一词是什么意思;你们会使他陷入十分狼狈的境地;
你们马上就会相信,这个人不可能把任何真实的观念同他不断重复的这个名词联系起来;
他会对你们说,上帝就是上帝;你们也会看到,他既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上帝有何想法,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信仰上帝。
    所有的民族都信仰上帝;但是他们中间对这个上帝是否有任何一致的意见呢?绝对
没有!凡是有意见分歧的地方,都不仅证明不了那里有明显的真理,而且始终说明那里
存在着怀疑和无知。难道有哪一个人终生信任自己和对上帝保持始终一贯的看法?没有
的事!他的上帝概念是随他的身体状态不同而改变的,这仍然说明宗教信念的动摇性。
但是无论人们处在什么环境下,他们在明显的真理上是绝对不会自相矛盾的,也不会互
相矛盾的;只有精神错乱的人才否认二二得四,太阳发光,全体大于部分,公正即善,
为求他人善待己,必须自己善待人,残酷不义和善良是不相容的。在上帝问题上人们中
间是否也有这样一种一致的看法呢?人们关于上帝的全部想法或说法立即为妄加在这个
上帝身上的一切行为所否定。
    试请几个艺术家画个鬼魂吧;你们会看到,他们勾画的轮廓都会是一人一样;你们
在这些肖像上找不出任何一个最小的相似的特点,因为这些画像的模特儿在现实生活中
间是不存在的。既然每一个神学家都是按照自己的方式设想上帝,只有在他的想像中上
帝才存在,而因此他们在上帝问题上任何时候也不会取得一致的看法,然则当全世界的
神学家向我们描绘上帝时,他们难道不是在画鬼魂么?地球上的确找不出两个人对上帝
抱有相同的观念。

112 宗教问题上的怀疑论可能是由于
对神学教理的分析不深透和不周密

  人们对上帝的存在不仅没有坚定的信念,而且他们全都是怀疑论者或无神论者,这
种说法也许要正确些。如果有一种存在物任何时候都看不见,对于它不能有任何确切的
表象,它的意义不明的行为必然会使我们在下判断的时候左右为难,对于它,两个人都
不能有一致的看法,我们是否能够相信这种存在物的存在呢?如果一种存在物的所谓行
为处处都跟你们企图对它加以设想的那一切观念相矛盾,我们怎么能深信这种存在物的
存在呢?难道这样的信仰不会意味着盲目附和社会舆论而放弃任何独立思考吗?群氓的
宗教信仰是由神甫支配的,但是难道不正是这些神甫承认上帝对他们是不可理解的么?
所以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说,远不是所有的人对上帝的存在都具有深刻的信念,像神学家
们所寄望的那样。
    做一个怀疑论者意味着承认没有充分根据的判断。有些人把肯定上帝存在的论据和
否定上帝存在的理由加以比较以后,宁愿采取怀疑的态度,而不承认上帝。但是这种怀
疑态度从根本上说只是由于对问题的分析不够深刻罢了。是否能够怀疑明显的真理呢?
思想健全的人都否定怀疑论,认为怀疑论是不能成立的。凡是怀疑自身存在或太阳存在
的人,只会闹笑话,或者表明自己是一个伪君子。怀疑显然不可能存在的上帝的存在,
不是同样的可笑么?难道怀疑自己的存在,比怀疑其属性彼此互相排斥的上帝之不可能
存在更加荒谬么?莫非为了信仰某种精神的存在物而找到的理由可以比为了相信棍子没
有两端而找到的理由更多么?如果某种无限善良和强大的存在物容许和造成数不清的恶
行,则关于这种存在物的观念,莫非会比方形的三角形概念更加合理和更能成立么?所
以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说:宗教上的怀疑论只能是对不断违反最明显最简单的真理的神学
教理分析不周密的结果。
    怀疑——这就是说在考虑这个判断或那个判断。怀疑论——这不过是一种犹疑不决
的状态,这种状态是由于对问题的分析太不深透所引起的。如果我们愿意费点气力深入
地考察各种宗教原则,并且比较详细地把作为宗教基础的上帝观念分析清楚,在宗教问
题上能不能继续做一个怀疑论者呢?怀疑论通常是懒惰、软弱无能和无动于衷的结果。
大多数人之所以怀疑,其简单的理由就在于:他们懒惰;他们舍不得花费一些劳动和时
间来考察他们不发生兴趣的那些问题。可是大家都认为,宗教之于人无论现世或来世都
有极大的意义;因此,在宗教问题上感到怀疑和有着怀疑情绪的人是不愉快的;这些怀
疑在任何场合下都未必能够使他安然入梦。凡是没有足够的勇气的人们,为了不带成见
地思考上帝这个一切宗教的基础,绝对不能选定任何一种教理;他自己不懂得;他应当
信仰什么,不信仰什么;他应当承认什么,否认什么;指靠什么和畏惧什么;一句话,
他没有能力作出任何决定。
    不应当把对宗教问题的冷漠态度同怀疑论混为一谈;这种冷漠态度,本身是以深信
或承认宗教没有任何益处为基础的。相信人们赋予最严重意义的事物没有这种意义,相
信这事物对我们是可有可无的,——这种信念首先要求对该事物有十分深刻的分析,否
则这种信念就不能存在。在宗教的各种根本问题上通常自称为怀疑论者的那些人,大多
数显然是思想懒汉,或者没有能力作深刻的分析。

113 驳启示

  人类所有的宗教都坚决认为有神灵的启示,并且叙述说上帝怎样向人们显圣。上帝
对人有过什么启示呢?它是否确凿地证实过自己的存在呢?它是否把自己的住址通知过
人呢?
    它是否说过,它是什么以及它的本质何在呢?它是否详尽无遗地说明过自己的计划
和意图呢?它的话同我们所见到的它的计划的结果是不是一致呢?当然不是这样;上帝
只是宣布说:
    它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它是内心的上帝;它的道路是不可预知的;一旦人们敢于认
识它的秘密,或者凭借理性来判断它自身和它的各种创作,它就会大怒起来。
    启示所宣布的神灵的活动是否和人们希望使我们接受的关于神灵的智慧、仁慈、公
正、万能的那些高尚观念一致呢?绝对不一致。启示把上帝描写成一个偏私的、专横的
存在物。如果它也善良,那只是对自己特选的人民才如此,而对待整个其余的人类则分
明是敌视的。如果它让某些人亲眼看到自己,则所有其余的人就被它控制在对自己意图
的毫无希望的无知中。预定只供少数人用的一切启示,不是十分明显地暴露出神灵的不
公正、偏私和阴险么?
    神灵的启示是不是使我们对理性和智慧的伟大感到惊异呢?神灵的意志是不是用在
获得启示的民族的幸福上面呢?我在分析了全世界各种宗教的神圣的启示以后发现:神
灵的意志只包含着毫无道理的惩罚、奇怪的诫命、某些毫无意义的其使命是无法猜测的
典礼的要求以及某些有损于这些宇宙主宰的滑稽可笑的仪式和礼节的要求;上帝的意志
需要有血祭、圣餐、赎罪物,这些赎罪物对神职人员是极其有利的,而在其余的人类来
说则大受亏损。除此以外,我还发现神灵的命令的目的常常是使人们变得暴戾乖张,目
空一切,不容异说,好辩,处事不公,以及惨无人道地对待所有既没有得到那些启示、
也没有得到类似的命令、又没有得到同样的天国神恩的人。

114 上帝某个时候曾向人们现身并
且和他们谈话的说法的证据何在呢?

  上帝给人们的戒律果真这样英明么?这些戒律果真胜过每一个有理性的人能够得到
的所有道德命令么?在我看来,神灵的戒律之所以神圣,只是因为人的理智不能理解这
些戒律的用处;依据这些戒律,美德在于人完全放弃自己的本性,在于自愿地忘掉理性,
在于严正地敌视自己;最后,依据这些戒律,凡是使我们自己遭受最残酷的痛苦而又不
给别人带来任何利益的行为都被认为是高尚的。
    这个向人们显身的上帝究竟是什么呢?上帝果真亲自颁布过自己的法规么?人们是
否听见上帝自己的声音呢?人们答复我说:上帝不曾向全体人民显过身,它总是利用那
些以说明和解释上帝命令为职务的特选人员作中介。普通人绝对不许进入神殿,只有尊
严的神职人员才有权告诉人民神殿中所发生的各种秘密。

115 任何东西都不会证明神迹的真理性

  如果我抱怨在神灵的任何一条启示中我看不出任何神的智慧、仁慈和公正;如果我
怀疑我和上帝之间的神圣的中介人是假仁假义的,贪求虚荣的,追逐私利的,人们就会
硬使我相信,上帝通过一些惊人的神迹确证了以它的名义说话的那些人注定负有特殊的
使命。但是,向所有的人显身并向他们说明自己,对上帝不是更加简单些么?从另一方
面说,如果我对这些神迹发生兴趣,那么我就会看到,这一切都是形迹可疑的人散布出
来的毫不近乎情理的寓言,这些人显然热衷于使人们相信仿佛他们就是至高者的使者。
    我们得到什么证据可以使自己相信各种不可思议的神迹呢?人们总是向我们引证一
些无知的民族的证言,但是,这些民族已经好几千年不存在了,而且,即使他们过去能
够证实神迹,也完全有理由把他们看成是受自己想像所愚弄的人,或者看成是受狡猾的
骗子的权威所愚弄的人。你们会说,这些神迹在根据不容置辩的传统而遗留至今的书籍
中得到了确实的证明。但是写这些书的是谁呢?保存这些书籍,并且使这些书籍一代一
代地传下来的那些人是谁呢?这就是那些宗教创始人或他们的分享其利益的信徒。在那
些宗教问题上,当事一方的证言是不可靠的,也不能成为真理性的证明!

116 如果上帝和人们谈过话,奇怪的是,它
用不同的方式和不同宗教信仰的人谈话,这些
不同宗教的信徒们互相谩骂,而且用充分的理
由责备对方为迷信和不敬神明

  上帝曾经用不同的方式向每一个住在地球上的民族说话。所以,印度人不相信对中
国人说的任何一句话;伊斯兰教徒认为对基督徒所说的一切都是虚构;犹太人则认为基
督徒和伊斯兰教徒都是亵渎地歪曲真正法规的人,因为上帝只向他的祖宗启示过这些法
规。基督教徒因为得到了最后的启示而自豪,他们把中国人、印度人和伊斯兰教徒一律
革出教门,甚至还把犹太人(圣经是从他们那里流传下来的)革出教门。
    然则孰是孰非呢?各人都坚持说自己对;各人都援引同一些证据;各人都谈论神迹
和预言,谈论殉道者和祭司。思想健全的人则回答他们所有的人说:他们都是些疯子;
上帝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话,因为如果它是精灵,则它既无口又无舌;主宰万物的上帝能
够使自己的创造物接受无论什么思想,而无需凭借凡人的言语器官;既然无论谁都不知
道上帝是什么东西,则十分明显,上帝也不希望在这个问题上开导人们。
    不同宗教的信徒们互相责备对方为迷信和亵渎神灵。基督教徒一听到多神教徒、中
国人、伊斯兰教徒的迷信就会愤慨起来。天主教徒称新教徒为不信神者;反过来,新教
徒也不断用同一罪名责备天主教徒。他们所有的人都是对的。
    做一个渎神的人,就是说对你崇拜的上帝具有轻侮的看法;做一个迷信的人,就是
说对这个上帝具有错误的看法。当不同宗教的信徒们互相责备对方为迷信时,就好像那
些嘲笑驼背的驼子,虽然他们大家都对这种畸形感到同样的痛苦。

117 神启可疑的起源及其不可理解性

  形形色色的神的使者向各民族人民郑重宣布的神启是不是明白的呢?可惜!真找不
到两个人对神启会有同样的解释。
    认为自己的职业就是向他人说明这些神启的人们从来没有表现过意见一致;他们借
助符号、箴言、寓言、无穷的引证和注释来解释神启;他们在其中寻找和其直接意义风
马牛不相及的神秘意义!为了弄清楚上帝不愿意十分明白地表现自己、也不愿意让自己
希望加以教育的那些人了解自己的上帝的命令,必须有中介人。上帝总是宁可利用那样
一些人的言语器官:始终可以怀疑他们不是自己不正确地理解了、就是故意歪曲了神灵
的意志、并且正在愚弄其余的人。

118 所谓神迹的极端荒谬性

  一切宗教的奠基人都用神迹来证实自己是负有特殊使命的。但是,什么是神迹呢?
这是违反自然规律的活动。然则据你们看来,这些规律是谁确立的呢?上帝自己。这就
是说,按照你们自己的主张,你们的上帝过去预见一切,现在则破坏它自己确立的自然
规律!既然你们说,上帝认为必须中止这些规律的作用,或者暂时取消它们,那就是说,
这些规律是不完善的,或者说在一定情况下无论如何已经不符合同一个上帝的意图了。
    有人想使我们相信,至高者的特选者在至高者自身那里得到了创造神迹的权力;但
是要知道,为了创造神迹,必须有能力创造新的原因,这些新原因要能够产生和通常的
原因引起的那些结果相反的结果。是否能够设想上帝曾经给予人们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可以凭空创造和得出新的原因呢?是否能够相信绝对不变的上帝会使人们具有改变或修
正它的预定的权力呢?要知道,这种权力由于上帝的不变的本质是它自己所不能具有的。
神迹不仅不会增加上帝的伟大,不仅不会证明宗教起源于神,而且相反,它十分明显地
否定人们企图使我们接受的这些观念:上帝是不变的、万能的和统一的,其他任何人都
不可能具有神灵的属性。如果上帝应该全面掌握宇宙的整个计划,如果上帝不能颁布不
完善的法规,如果上帝不能改变这些法规,则神学家怎么能够向我们说,上帝不得不借
助神迹,以便实现自己的预定目的呢?或者说上帝不得不具有产生神迹的能力,以便实
现自己神圣的意志呢?能够相信上帝需要人的帮助吗?要知道如果万能的存在物的指示
始终是严格执行的,如果这种存在物支配着自己创造物的全部情感和思想,则只要这个
存在物愿意就可以使这些创造物相信它所中意的一切。
119 驳巴斯噶关于神迹的议论

  宗教用神迹来证明神灵的存在,而同时它的一切作为却引起我们对这些神迹的怀疑,
对于这种宗教有什么可说的呢?
    当真能够相信基督教圣经中描绘的各种神迹么?在圣经中,上帝自我夸耀说,它使
人心变得冷酷了,并且迷惑了注定要死亡的人们;在圣经中,记述着上帝自己怎样容许
走方医生们和魔术家们像上帝的信徒们一样也创造了同样一些惊人的神迹;
    圣经预言说,反基督者将有权创造神迹,这些神迹甚至可以动摇特选的遵守教规者
的信仰。在所有这些条件下,我们应当根据什么特征来猜测,上帝是希望开导我们呢,
还是想使我们上圈套呢?怎样分辩神迹来自上帝呢,还是来自魔鬼呢?
    巴斯噶愿意帮助我们摆脱这种窘境,他十分严肃地肯定说:“必须根据神迹判断教
理,也必须根据教理判断神迹;神迹证实教理,教理也证实神迹。”如果可以谈到恶性
循环,则这种循环恰恰表现在这一位基督教最著名的保卫者的此种深奥的推论中。世间
是否有一种宗教不会妄想使自己的教理具有绝对的优越性,也不会援引多得无数的神迹
来证实这些教理呢?
    神迹是否可以否定已经得到证明的真理的明显性呢?即使有人有本领医治病人,矫
正跛者,使某城所有死了的人复活,凌空飞翔,不让日月运行,但是这个人是否可以使
我相信:
    二二不得四,一等于三,而三等于一,其大无外、遍布宇宙的上帝可以在某个犹太
人身上得到体现,创世纪者会像普通的人一样死去,被认为永恒不变的、能看见一切的
和睿智的上帝能够改变自己对它亲自创造的宗教的态度,并且用新的启示来改造这种宗
教呢?

120 根据神学本身的原则,任何新的启示都应当被认为是虚妄和亵渎

  根据宗教(无论是自然宗教或者是天启宗教)本身的原则,任何新的启示都应当被
认作是虚妄的;对于根据神灵亲自的启示而宣布的宗教教理的任何改动,都应当看成是
对上帝的亵渎和诽谤。任何宗教改革都会意味着上帝最初并不能给人以完善的和确定不
移的宗教教条。断言上帝颁布自己最初的法规时,应当适应它所要开导的人民的愚昧观
念,无异于认定上帝不可能和不愿意使它所遴选的人民具有能够帮助他们成为符合自己
上帝的心意的人民的理性。
    如果当年犹太教的确是一种完善的、不变的、万能的和无所不见的上帝给予人们的
宗教,则基督教就应当认为是异端邪说。基督的宗教的前提或者是上帝经过摩西而订下
的律法中的某些缺点,或者是上帝自身的软弱和伪善,因为它不能或者不愿使犹太人变
成它希望见到的那样一种人。所有新宗教或者所有经过改革的古代宗教都显然是以神灵
的软弱无力、反复无常、毫无远见和阴险毒辣为基础的。

121 甚至殉教者所流的鲜血也否定神迹的真实性和基督教的神圣起源

  如果我从史书中知道最初的宗教使徒、宗教奠基人和宗教改革者创造了伟大的神迹,
则史书同时也记述着,这些从事宗教改革的使徒及其继承者曾经招致了普遍的敌视,受
到了迫害,并且被当作人民安宁的破坏者而判处死刑。因此我要怀疑他们真的创造过妄
加在他们身上的种种神迹。要知道,这些神迹本来应当使许许多多目睹这些神迹的人站
到他们这方面来,因为这些神迹无疑会袒护和保卫创造神迹的人。当我听到说,创造神
迹的人受到了骇人听闻的刑讯和残酷的折磨,我的怀疑就增加了。是否可以相信,受到
上帝亲自的保护而且被上帝赋予以创造神迹的才能的神灵的使者们,不可能利用最简单
的神迹使自己免遭迫害者的毒手呢?
    神学家们居然从迫害这件事实本身中巧妙地令人信服地证明殉教者们宣扬的宗教的
真理性。但是如果一种宗教认为许多殉教者的功劳在于舍身成仁,并且告诉我们说,宗
教创立者们为了传播宗教曾经历尽了千辛万苦,则这种宗教便不可能成为全善的、公正
的和万能的上帝的宗教。全善的上帝不会容许它选出来向人们宣布自己意志的那些人遭
到毒手的。万能的上帝既然愿意给人们以宗教,就能够找到其他更简单的和不致危害自
己忠实信徒的方式和途径来达到这个目的。断言上帝希望用鲜血证明自己的教义,这无
异于认定这个上帝是软弱无力的、不公正的、忘恩负义的和嗜血成性的,也无异于认定
这个上帝为了自己的虚荣而背信弃义地牺牲自己的使者的生命。

122 殉教者的狂信、传教士伪善的和自
私的笃信绝对证明不了宗教的真理性

  为宗教而死还不能证明这宗教是真的和神圣的。这顶多证明殉教者相信他们的宗教
是真的和神圣的而已。如果有人热衷于为宗教去送死,那他不过是证明宗教狂信常常会
比对生命的眷恋更为强烈。一个罪犯同样可以视死如归。在这种情形下对于这个罪犯也
可以说:他从必然中成就了美德。
    有些传教士不顾被迫害和遭毒手的危险毅然宣扬自己的教义,他们这种崇高的英雄
气概和无私的勤奋精神的故事,常常使我们惊讶和感动。这些传教士所宣扬的宗教的真
理性的结论就是根据这样一些拯救人类的壮举得出来的。但是他们的无私精神究其实只
是一种表面现象。谁不冒险,谁就不会赢得胜利。传教士一经同意传教,他就像所有的
赌徒一样听天由命;他知道,如果他幸而能说服自己的一群信徒,他就会成为他们的绝
对的主人;那时他就可以确信,被说服者会对他备加关怀,尊重和敬仰;那时他就有充
分的理由可以指望,他将过着自由的和有保障的生活。这就是鼓舞许多云游全世界的预
言者和传教士的热忱和自我牺牲精神的真实动机。
    为某种信念而死同样证明不了这种信念的真理性或优越性,正如死于战斗丝毫不能
证明为了自己的利益面使许多失掉理智的人准备付出自己的生命的国王是正义的一样。
沉醉在希望得到天堂快乐的殉教者的英勇行为,并不比在热烈追求光荣的鼓舞下或者在
害怕蒙受耻辱的推动下的战士的英勇行为更神奇。当某个易洛魁人在文火上被人烧死的
时候,他快活地高声歌唱,而圣洁的殉教者劳伦斯则在自己暴君的篝火上破口大骂,这
两个人之间的区别何在呢?
    任何新教理的宣传者们照例都死于非命,因为实力不在他们这方面;所有的使徒都
担当着冒险的事业,并且早就料到他们面临着各种危险;但是他们的英勇就义丝毫不会
证明他们的信念是真理,也丝毫不会证明他们处心诚实,正如某个野心家或强盗的暴死
并不证明他有权破坏社会安宁,也不证明他相信有这种权利一样。传教士的职业始终是
符合野心家的口味的,而这种职业之所以引诱野心家,是因为他们可以靠牺牲人民的利
益而过优裕的生活;这些好处可以绰绰有余地抵过各种可能的危险。

123 神学使上帝变成理性和教育的敌人

  神学家啊!你们说:“人以为狂妄,则神以为智慧,因为上帝喜欢使世间的智者不
知所措。”但是难道你们自己不是认为人的智慧乃是上天的馈赠么?当你们说这种智慧
是上帝所不欢喜的,它在上帝心目中只是狂妄,上帝会指引它走上错误的道路的时候,
你们因而就断定了:上帝只能成为未受教育的人的朋友;它送给了所有思想健全的人这
样一件致命的礼物,以至有朝一日这个专横的暴君本身会为这件礼物而残酷地惩罚他们。
只有同理性和健全的思想决裂,才能与你们的上帝和睦相处,真是咄咄怪事!

124 信仰和理性不相容,应该要理性,而不要信仰

  用神学家的话来说,信仰就是承认不明显的真理。由此可以推出,宗教要求我们坚
定地相信不能证明的和不明显的事物,相信不大可靠的和根本违反理性的原理。但是承
认理性不能解决宗教问题岂不等于同时承认信仰和理性不相容么?因此,如果宗教信徒
们坚决地排斥理性,他们显然是明白理性和信仰不可能相容,而信仰也显然只在于盲目
地服从神甫,因为在许多人看来,神甫的权威高于任何明显的真理和我们感官的见证。
    “消灭理性吧;放弃经验吧;切勿相信自己的感官;而要不加批判地接受我们以上
天的名义向你们郑重宣布的那些话!”——这就是世间所有的神甫说教的永远不变的根
本内容;他们取得一致承认的唯一原理就是,当他们把对人们的幸福仿佛有头等重要意
义的教理告诉人们时,必须禁止人们思考。
    我不否弃自己的理性,因为只有理性才使我有可能区别善恶,分辩真伪。如果——
用你们的话说——我是从上帝本身那里得到理性的,那我决不会相信——如你们所说—
—这样仁慈的上帝把理性给我只是为了骗我上圈套和使我陷于死亡。神甫们啊!难道你
们看不出,你们攻击理性的时候也就是诽谤上帝么?因为按照你们的信念来说,正是上
帝使人们具有理性。
    我不放弃经验,因为经验是比强迫我承认的教会牧师的想像或权威更可靠和更正确
的顾问。经验教导我说:狂信和自私会使这些牧师丧失理智,因而陷入谬误,在我的理
性看来,已有的经验是比许多人那些值得怀疑的断语更有价值得多的证据,因为正如我
所知道的,这些人是能够自欺或热衷于欺人的。
    我不能盲目地相信自己的感觉,因为我知道感觉有时会使我陷入谬误;但是我又知
道,这些感觉并不是永远欺骗我的。我深知我的眼睛所看见的太阳比实际上的太阳小许
多倍;
    但是,作为我们感性知觉的反复的、自觉的运用的经验教导我说,我们之所以觉得
一切对象比较小是因为距离有远近;因此我才能够相信太阳比地球大许多倍;于是,借
助于同一些感官我可以相信和修正自己最初的感性知觉。
    神学家要我不相信我的感官的见证,他们因之也就消灭宗教的一切证据。假使人们
能够为自己的想像所愚弄,又假使他们的感官知觉是不足信的,怎么可能要求我相信当
年我的祖先同样不足信的感官所知觉的神迹呢?断言我的感觉是不可靠的见证,那无异
于教我也不要相信在我眼前发生的神迹。

125 硬说信仰胜于理性的各种诡辩的荒谬性和滑稽可笑

  你们反复不断地对我说,宗教真理胜过我们的理性。但是,难道你们不是同时承认,
这些真理不是为有理性的存在物创造的么?以为理性会欺骗我们,无异于认定真理会是
虚妄的,有利的东西会是有害的。如果理性不认识有利和真理,这理性是什么呢?其次,
既然我们这一生的行为只能遵循多少得到发展的理性的指导,换句话话,既然我们这一
生的行为只能遵循我们所具有的那个理性和自然赋予我们的那些感官的指导,则断言理
性是不可靠的顾问,断言我们的感觉会欺骗我们,实无异于认定我们的谬误是不可避免
的,我们的无知是不可克服的,这就是说,除非上帝容许极端的不公正,否则就不能因
为我们遵循着上帝愿意让我们得到的唯一导师的指示而惩罚我们。
    认定我们必须相信我们的理性理解不到的事物,这种看法是荒谬的,正如断言上帝
要求我们无冀而飞是荒谬的一样。
    确信有一些事物是不许我们的理性去判断的,无异于断言在我们认为最重要的问题
上只须根据我们的幻想来作考虑,或者像盲人瞎马一样地乱撞。
    我们的神学家确信,仿佛我们应当为上帝而牺牲我们的理性;如果某个存在物虽然
估计我们不会使用这些无益的馈赠,却一定要把这些馈赠送给我们,然则根据什么理由
我们应当向这个存在物作这种牺牲呢?如果——用同一些神学家的话来说——这个上帝
非常阴险,竟而使人心变得冷酷和使自己创造物失去清醒的理智,以便其他们上圈套和
受到诱惑,我们是否可以相信这样的上帝呢?而且最后,如果神职人士要我们不去利用
自己的眼睛,因为这样更便于他们控制我们,我们是否可以相信这些人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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