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我们的总设计师提出“四化”的口号近三十年后,有基督教改革宗牧师又提出了一个听起来包治百病的“三化”口号,即所谓“教會國度化”“中國福音化”“文化基督化”。那么,把这个“三化”的“空气清新剂”投进“四化”那机声隆隆、毒气弥漫的“厂房”后我们这个社会是否就像预期的那样立马变成花香鸟语的天堂呢?这至少应该在哲学上加以论证、并在实践中受到检验。
无数的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无论形而上的“理念”是多么的完美无瑕,一旦落入到现实那扭曲而装满“私货”的“口袋”中,则会被涂上一层厚厚的充满人慾的硬壳。甚且到头来沦落到对立面的境地。在这弯曲悖谬的世代的内在属性从耶稣生活的时代以来从来就没有改观过。尽管如此,“理念”之“处女”总要“嫁”给“世界”这个“臭男”且最终沦为贾宝玉诅咒为“可杀”的黄脸婆。这乃是存在不可克服之悲剧、早为诺斯替主义者们所洞见。那么,“三化”这个“处女”可以避免这可悲的命运吗?用不着借助于深奥的哲学推论,历史早就给出了答案。
所谓“三化”,并非阳光下冒出来的新生事物。自基督教诞生以来,“三化”就按部就班地被推行着。让我们先来看看所谓“教會國度化”。
一部大公教会(天主教)的历史,显然就是“教會國度化”的历史。一涉及“国度”,就必然涉及权力、涉及体制性建构。正如我们所熟知的那样,大公教会的“國度化”过程曾经是非常成功的。不过,也正如我们所熟知的那样,权力以及体制性建构的属世性所必将导致的腐败最终“生”下了一个自己所很不喜欢的“蛋”———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今天,中国的一些野心勃勃的新教改革宗牧师们又做起了大公教会之“國度化”的美梦,然而我们不禁要问:你们凭什么保证你们的那个“国度化”到头来不被后来的薄伽丘们写进他们的《十日谈》而加以辛辣地嘲讽呢?
让我们再看看所谓的“中國福音化”。读过《悲惨世界》的读者绝不会否认主角冉阿让拥有一颗“福音化”的心灵。但我们从小说中看不到任何和“福音”有关的标签被贴在主角的“脸上”。因为真正的“福音”绝不是一种只能在宗教言说的层面上被定义的东西。真正的“福音”是一种无形无象的信息,当一个人的心灵被这样的信息所浸润,则一个人就会表现出冉阿让那样的情怀、并且他绝不会为此贴上任何标签,就像耶稣所教导的那样:“左手做的,不可让右手知道”。因此上,如果有一天,中国真的“福音化”了,那将是什么样的呢?那将意味着人人都拥有冉阿让那样的情怀但并不宣称自己是基督徒、甚至不认为这是信基督教的结果。他们只是照着神放在人良心中的要求去做、仅此而已。然而,这是不是我们今天野心勃勃的中国改革宗牧师们所要的“福音化”呢?显然不是。他们要的是中国人都被灌了一脑袋他们所讲的“福音”的“福音化”,换言之,他们要的是中国社会的“福音派化”,而这个“福音派化”是决难保证它比过去的那个“赤化”更富有建设性的,就如这些改革宗牧师决难保证他们已经脱离“原罪”一样。
让我们再看看所谓的“文化基督化”吧。我们善良而天真的基督徒们一定会认为西方文化一定是“基督化”了的文化。可我们善良而天真的基督徒们为什么不想一想:为什么那个“基督化”了的文化会爆发两次世界大战、会上演一出人类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发生在基督徒之间的血腥仇杀?我们的改革宗牧师们或许这样地自圆其说:“那是因为西方背叛了基督教信仰、而神要在中国兴起真正的基督教信仰”。可我却要质问这些滑头的改革宗牧师们:如果西方背叛了基督教信仰、他们的基督教已经不纯正了的话,你们为什么要拿西方人搞的改革宗《教理问答》来灌输进中国的脑袋呢?那么为什么要不厌其烦地拿西方的政治制度、文明程度说事来证明基督信仰的功效呢?
让我们再从语义学的角度来分析“文化基督化”这个概念的有效性吧。我们这些个改革宗牧师们所说的“文化基督化”其实指的是将“中国文化”转变成“基督教新教改革宗文化”。(显然他们不欢迎中国文化“东正教化”或“科普特派化”)这种转变为什么是应该的呢?因为他们假定中国文化腐败堕落而基督教新教改革宗文化文明而先进。他们的假定尽管看似并非毫无道理却携带着恶毒的私货。纵观人类的文化,无论其如何的高明、总有其拙劣的一面,无论其如何先进,总有其落后的一面。中国文化今天显现出严重的衰落和腐败的一面,但不足以抹杀其高明和启迪未来的一面。“基督教新教改革宗文化”被认为代表着这世界的前进性,但其中隐含的“合理化原则”所导致的“理性的疯狂”以及给世界带来的内在危机早就被西方的诸如马克斯韦伯那样的哲人们所论述过了。为什么我们改革宗的牧师们故意要向中国的基督徒们抹杀中国文化的好处而隐瞒新教改革宗文化的坏处呢?这不是别有用心吗?
或许,有些滑头一点的牧师会申辩说:“文化基督化”绝非“基督教新教改革宗化”,而是“基督”化。从语义学的视角看,这就更站不住脚了。基督、照教义说乃是“万名之上的名”。而任何一种文化,都是“万名之中”的某一种“名”。基督的信息一旦和“文化”同穿一条裤子,那就意味着“万名之上的名”沦为了“万名之中”的某一种“名”,而这简直就是渎神。当然,这并不是说基督的信息不可以起作用且关切于“万名之中”的“文化”。但基督和“万名之中”的某一种“文化”的关系就像吹进池塘的一股无形无象的圣灵之风、而池水是不足以变成那风的。基督可以起作用于“文化”,但“文化”绝不足以自称“基督化”。作为这地上必然腐朽、必然走向其对立面的“文化”的“口袋”,何足以装下且占有基督的灵风?“文化基督化”这一概念之荒谬、于此可证。
今天,中国文化的确衰败、且充满的病毒。中国文化的确需要被吹进基督的灵风。然而,野心勃勃的改革宗牧师们所兜售的那个“三化异象”却是可疑的、它暗中携带着资本主义与殖民主义的私货、且全然与基督的信息相敌对。而我们单纯善良的中国基督徒们虽然没有力量去辨别,但却逃不过成熟心智之“照妖镜”的洞鉴!

